顧長晉忍不住喚她一聲“昭昭。”
“看著我。”他道。
容舒含著霧一般的眸子輕輕一轉,望向他。下一瞬,她眉心緊緊蹙起,下頜微昂,露出細長白皙的脖頸,指尖用力地陷入他後頸,壓出了一片白。
屋子裡像是起了風一般,將帳頂的石榴花吹得搖搖欲墜。
某個刹那,容舒忍不住睜開帶了淚意的眼,掀眸去看他。
他頭上的墨玉冠早就摘下了,汗水順著他鬢角,沿著鋒利的下頜線,落在她淺泊似的鎖骨灣裡。
他凝著她的眸子很黑很沉,唇色豔紅。
從容舒的角度,能看到他脖頸的青筋猙獰地鼓起,在他薄白的皮膚裡蜿蜒、迸發。
從來冷靜自持的男人何曾在人前露出過這樣的神色?
容舒忍不住將掌心覆上去,感受著他濕漉漉的脖頸下那瘋狂跳動的脈搏。
她始終睜著眼看他,看他烏黑的沾染著欲色的眼。
直到失控,直到風停雨歇。
寒風簌簌擦著螢窗,燭火搖曳,屋內兩道沉重的呼吸聲交纏著。
許久,男人低啞的聲音響起:“我去燒些水。”
容舒全身酸軟,有氣無力地“嗯”了聲,閉上了眼。
顧長晉看了她一會,在她潮緋的臉頰上碰了碰,給她蓋上被子,披上衣裳出屋去了。
容舒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
半睡半醒間,只聽“吱嘎”一聲,他進了屋,沒一會兒,那烙鐵般的臂膀將她抱起,往淨室去。
二人草草洗過,顧長晉把她放回床榻,將上頭那件皺巴巴又濕了一大片的玄色大氅扔在地上,又將她抱入懷裡,道:“睡罷。”
容舒側躺在他懷裡,聞言便疲憊地合上了眼。
半晌,又費力挑開眼皮,手摸上他的臉,輕輕摩挲。
“顧允直,禮成了。”
禮成了。
從今往後,顧家二郎允直與沈家姑娘昭昭再度結為了夫妻。
雪無聲地落。
羅帳寂寂,沒有燒地龍的屋子處處彌漫著料峭春寒。容舒卻不覺冷,她在顧長晉的懷裡睡得格外沉。
再睜眼時,天光大亮,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
這場雪是嘉佑二十二年春的最後一場雪。
容舒在雪後的第一個熠熠晴日回了鳴鹿院。
兩日後,嘉佑帝下了令,要太子再度前往遼東。顧長晉當日便啟程離京,他將常吉留給了容舒。
離去的前一晚,顧長晉就宿在鳴鹿院。
容舒被他折騰了整整一晚,連他清晨是何時離去的都不知。
“太子不許我們吵醒您。”盈月笑著給容舒遞了張熱帕子,目光掃過自家姑娘鎖骨上的痕跡,忍不住耳朵一紅。
昨兒西廂院沒叫人守夜,也沒叫水,但盈月、盈雀近身伺候著容舒,怎會不知這裡頭髮生了何事?
容舒將熱帕子敷在臉上,待得睡意徹底散去了,方扯下臉上的帕子,道:“我們今兒就回大同。”
一邊的盈雀瞪大了眼:“這麽快?常吉說過幾日,宮裡差不多就有聖旨要來呢。”
顧長晉將常吉留給了容舒,這會常吉就在外院伺候,今晨顧長晉離去後,常吉便神秘兮兮地同她與盈月說,宮裡的聖旨馬上便要來了。
不必常吉細說,二人也知曉他嘴裡說的“聖旨”是何聖旨。
除了賜婚聖旨,還能是何聖旨?
一時期待得緊,想當初姑娘與太子和離時,上京不知傳出了多少風涼話。好不容易苦盡甘來了,自是要叫全天下的人都知曉,她們姑娘馬上就要成為太子妃了!
容舒笑道:“殿下已經安排好了,聖旨會直接送到大同去,我想要阿娘與我一同接旨。”
盈月、盈雀這才反應過來,姑娘這是要讓夫人第一時間就知曉賜婚的消息,而不是從旁人嘴裡聽說呢。
便也不再多說,麻利地出屋準備馬車去了。
容舒這趟回大同,除了因著賜婚這事,還因著要回去處理牧馬場的事。
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四月初回到了大同。
就在她回到大同的第三日,宮裡的賜婚聖旨也跟著到了,聖旨將太子親迎的日子定在了今歲的中秋月圓日。
這日期還是容舒自個兒挑的。
她與顧長晉相遇在中秋月圓夜,頭一回拜堂成親也是在這樣一個闔家團員的日子,她舍不得挑別的日子。
來傳旨的人除了汪德海,還有坤寧宮的桂嬤嬤。
容舒接過聖旨後,桂嬤嬤久久不願離去,在院子的月洞門外站了許久。
便見暮春的融融曦光裡,穿著一襲豆青色春裳的姑娘正捧著聖旨與她娘親昵地說著話,細一聽,原來是在同她娘撒嬌。
桂嬤嬤看得心酸。
她有許多話想與容舒說,然嘴唇翕動幾番,桂嬤嬤到底是記住了皇后娘娘的叮嚀,不可打擾沈姑娘與沈娘子母女。
於是長長一歎,終是什麽都沒說,隨汪德海一同離開大同。
皇后娘娘說了,要給沈姑娘辦一個盛大隆重的成婚禮的。
眼下離八月十五只有不到五個月的光景,想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走完六禮,可是一日都不能耽擱了。
容舒被賜婚太子的事,很快便在大同傳得沸沸揚揚。
大同府的姑娘們性子颯爽得很,知曉未來太子妃此時就在大同,一個接一個地跑來一睹容舒的廬山真面目。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