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晉不僅要避開明年的那場馬瘟,還要借助這些細作,給韃靼的新可汗一個致命之擊。
為防韃靼軍偷襲,大同府的軍營常年不撤。
顧長晉並未下榻在官員們給他精心準備的別院,而是挑了個簡陋的營帳住了下來。
容舒與沈一珍就住在穆霓旌給她安排的屋子裡。
那是一套三進的宅院,就在穆府對街,這位置在大同可謂是得天獨厚的好了。
容舒望著院子裡那一叢叢蓬勃的綠意,與掛在老槐樹下的秋千,不由得笑道:“辛苦你了,這院子甚得我心。”
穆霓旌卻不敢居功,“這是兄長給你找的屋子,也是他特地找人修葺的,我做事沒他細致,索性便叫他來負責了,他也心甘情願做這些事。”
她說著便頓了頓,望著容舒道:“難得這幾日放晴,地上積雪消融,過幾日我與兄長帶你跑馬去如何?”
容舒來了興致,脆聲應好。
她還想著挑個日子去看看她的牧馬場的,也不知她挑的馬苗如今長得如何了。
說話間,穆家的一名老仆忽然敲了敲門,對穆霓旌躬身道:“縣主,將軍今夜要留在營帳與太子殿下商量軍務,說是不回來用膳了。”
穆霓旌挑眉,那位太子殿下怎地這般急切,連口氣都不曾喘過呢。
她忖了忖,道:“去打聽一下太子殿下的喜好,叫廚娘做好晚膳,送過去營帳。”
“不必打聽了。”容舒接過話茬:“我知他的喜好,給他備個全羊席罷,再吊些補湯,殿下身上帶了傷。”
想到穆霓旌一窮二白的身家,又道:“一會我讓人送去兩根老參,這兩日就給殿下吊些老參湯罷。”
三言兩語,竟是細致地安排好了顧長晉的吃食。
穆霓旌一愣,望了容舒好半晌,方應道:“按沈姑娘說的去安排罷。”
太子殿下來大同府視察軍務,軍營的將領兵丁們個個都激動著呢。
戰鼓“咚咚”響了半宿。
顧長晉的營帳連著亮了兩日兩夜的燈,這兩日他攏共就歇了半個時辰。
常吉見他如此不顧身子地忙碌,心焦得很,前兩日吃的全羊席帶來的好心情都沒了。
恰好穆府的人送來了參湯,常吉端著參湯,在營帳外來回踱步,不多時,終於是一咬牙便去尋容舒了。
容舒正在馬廄裡看馬,聽盈雀說常吉來了,忙出了馬廄,見他端著湯盅委委屈屈地站在那兒,一時有些納罕:“可是出了甚事?”
“姑娘去勸勸主子罷,自打來了大同,主子到這會都沒歇過,這兩日眼皮子就沒闔起過,就連將軍府送來的參湯也不好好喝!”
常吉說到後頭,有些心虛。前頭的話都是真的,但後頭那句卻是假的。
將軍府送來的吃食,主子每頓都吃得一乾二淨的,尤其是這湯羹,一滴湯水都不剩呢。
只是為了讓少夫人去看看主子,這才把話往重裡說。
容舒聞言望了眼天色,接過常吉手裡的木盤,道:“交給我吧。”
顧長晉的營帳裡此時就他一個人,橫平守在外頭,見常吉果真將容舒請過來了,連忙掀開了營帳的布簾,都沒往裡通報一聲。
顧長晉聽見動靜,抬眼往來,瞥見立在布簾外那道娉娉婷婷的身影,神色微微頓了下。
不過片刻,便猜到了定是常吉去請的人。
容舒端著湯盅走進去,道:“湯都快涼了,快趁熱吃罷。”
顧長晉道“好”,放下輿圖,淨手接過她手裡的湯盅。
他知曉這是她讓人吊的湯,是以每一口都不浪費。
湯盅裡的湯很快便見了底,顧長晉合上盅蓋,對容舒道:“本打算一會便去尋你的。”
他這三日都不曾有時間見她,眼下終於把事情安排妥當了,總算是得空見她了。
“你不必擔心明年的馬瘟,我不會讓它發生。這幾日我已經做好了安排,橫平與常吉都會留在這裡,你與你娘留在大同會很安全。”顧長晉道:“至於上京那頭,我明日便會啟程回去,不會再有人來打攪你了。”
他這幾日不眠不休地忙碌,就是為了處理明年的馬瘟,好叫她安安心心地在大同住下嗎?
急著回去上京,也是為了她罷。
他想拿他自個兒去換她此生無虞。
容舒看著他這兩日新冒出的胡茬,抿唇道:“你明兒何時啟程?”
“辰時便出發。”
容舒頓了頓,端起空了的湯盅,道:“那你快安置吧,不早了。”
她說著就起身往營帳外去。
顧長晉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緩緩攥緊了手。
“昭昭。”他叫住她,“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容舒腳步頓了下,輕“嗯”了聲。
出了營帳,她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重,怎麽都提不起來。
要這樣讓他一個人回去上京面對一切嗎?
可憑什麽要讓他去面對這些?
容舒咬唇,眼眶像是被迷了沙一般,又熱又癢又疼。
橫平與常吉也不知去了何處,這外頭一個人影都無。遠處的戰鼓“咚咚”響著,天上一輪如鉤冷月照耀著這冷冷清清的營帳。
容舒放下手裡的湯盅,蹲了下來。
沒一會兒,腳步聲響起,身後的布簾被人掀開,那人來到她跟前,輕喚了聲:“容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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