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嬤嬤正愁沒個有膽氣的人將這事兒捅出去,定定望了落煙片刻,便怒斥道:“大膽!皇后娘娘的懿旨,憑你們也敢過問!”
說著她狠狠一抬手,道:“動手!”
幾名身著太監服的人扭身上前,將落煙三人按在了地上。
朱嬤嬤望向榻上的姑娘,又道:“容姑娘,令堂馬上便要到上京了,您若是盼著她能平安,便不該違抗皇后的旨意,乖乖喝下這酒!”
榻上的姑娘渾身一震,霍地站起身,道:“你們莫要傷害我娘!那酒,我喝!”
朱嬤嬤這才緩下面色,往身邊的宮婢遞了個眼神,道:“這酒皇后娘娘隻賜給您一人,您只要乖乖喝下,令堂還有您的這些婢女都不會有事。”
話落,朱嬤嬤身邊的宮婢便端著酒往“容舒”走去。
朱嬤嬤目光死死地盯著她,待得“容舒”將那杯酒落了肚,方露出一絲笑意。
屋子裡發生的一切,藏在老梅林的人借著那扇支摘窗看得清清楚楚。
常吉有些納罕,裡頭的人是柳萍,那酒裡放的毒藥也早就掉了包,主子的氣息為何愈來愈冰冷了?
那雙慣來沉著冷靜的眸子裡竟滿是殺意,看得常吉好一陣心驚肉跳。
好在這殺意轉瞬即逝,沒一會兒主子便又恢復如常。
似是篤定那杯酒定能毒死柳萍,那朱嬤嬤在柳萍飲下酒後,便帶著人離開了鳴鹿院。
“這老嬤嬤這就走了?還沒確定柳萍是生是死呢?”
常吉怎舌,往常他殺人都會回頭再補一刀以絕後患,像朱嬤嬤這般不等人咽下最後一口氣就離去,也忒不謹慎了。
“那藥出自西域,乃是沾唇必死的劇毒之藥,隻中毒之人至少要痛上半日方會斷氣,朱嬤嬤等不及。”
顧長晉冷著臉道,朱嬤嬤擅自換了藥,回宮複命後定然會沒命,這才急著在臨死前去見雲華郡主一面。
而他恰恰需要朱嬤嬤去大慈恩寺給蕭馥遞消息。
“帶上柳萍,我們現在就去大慈恩寺,皇后也差不多該到那裡了。”
第103章
“她當真喝下了?”
大慈恩寺一處偏僻的佛堂裡,蕭馥坐在木輪椅上,望著跪在前頭的朱嬤嬤,輕聲問著。
她的眸子遍布血絲,雙目微微凸出,一看便知是許多日不曾安眠過。
朱嬤嬤笑道:“喝下了,奴婢不過提了句沈一珍,她便乖乖喝了,聽話得緊。”
安嬤嬤冷哼了聲,鄙夷道:“不聽話又能如何?少主在鳴鹿院安排的人全都被我們藥倒了,誰還能救她?不聽話便卸了她的下巴灌下去,那可是‘三更天’,沾上一滴便足夠要她的命了。”
安嬤嬤與朱嬤嬤對那藥的毒性清楚得緊,這藥是西域專門進貢給建德帝的毒藥,前朝、后宮死在這藥上的人不知凡幾,死狀更是慘不忍睹。
蕭馥卻仍舊不放心,又問道:“你用的那藥,可是梵青大師親手交與你的?”
朱嬤嬤頷首:“梵青大師將藥交與奴婢後,聞姑娘便給自己下了藥,熬了幾日方叫皇后下定決心送走容舒。”
朱嬤嬤說到這便笑了笑,道:“皇后原是安排梵青大師將容舒送到大慈恩寺來的,也不知曉她聽到梵青大師說那姑娘死了時,會有甚表情。”
蕭馥緩緩一笑:“多半是要悲天憫人一番,好叫蕭衍信她不是個毒婦。可惜我不能進宮,欣賞不到戚甄與蕭衍知曉容舒是他二人的孩子時的神情。我早就同她說過,我能殺她第一個孩子,也能殺她第二個孩子。”
眼珠子微微一轉,蕭馥看向朱嬤嬤,緩聲道:“此番你回宮,可準備好了?”
“奴婢準備好了。”朱嬤嬤道:“當初若不是先皇后與啟元太子,奴婢這條賤命早就死在勾欄地了,至於奴婢的那些個親人,這麽多年來靠著奴婢也享了不少福,這次若是被奴婢拖累,也不過是還債罷了。”
當初若不是先皇后將她接入宮,她早就被父親賣入勾欄裡,好換一筆銀子給阿兄娶媳婦。
她回宮後注定一死,嘉佑帝雷霆一怒,抄家滅族等閑不在話下。
但朱嬤嬤一點兒也不在乎,她無兒無女,待她好的人早就死了,讓那些扒在她身上吸血的至親陪她下黃泉,也是一樁快事。
安嬤嬤拋了一顆封了蠟的藥丸過去,道:“入宮後吃下這藥,會去得痛快些。”
朱嬤嬤明白,這藥不僅是怕她回宮後會受酷刑,也是怕她經不住酷刑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她接住那顆藥,重重磕了一響頭,道:“郡主放心,回宮後奴婢會咬死是戚皇后吩咐奴婢下的毒,不會叫人查到太子與您身上。”
蕭馥面上露出一點笑意,道:“去罷。”
朱嬤嬤起身,掀開小佛堂落了半面的簾子,“吱嘎”一聲推開門。
隔著簾子,蕭馥只看見她驀然頓住的背影,並未瞧見朱嬤嬤在推門那一刹的震驚與恐懼。
“咚”地一下,朱嬤嬤仿佛一下子失了力氣,重重坐在地上。
“怎……怎會……”她渾身顫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頸,聲音卡在喉嚨,怎麽都吐不出。
年老的宮嬤望著眼前那死而複生的穿著胭脂色襖裙的姑娘,以及站在她身側的戚皇后與桂嬤嬤,像是想明白了什麽,整個人如墮冰窖。
“賤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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