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想,馮春梅高興起來,咧開嘴巴。
紅葉做出傷心的神情,拿過銀子,“您要是不管,我請隔壁劉嫂子給我置辦東西。”
馮春梅連忙搶過銀子,“廢話,我是你娘,哪有不管你的道理!”
等母親略帶心疼地出房去了,紅葉露出一個笑容:她做了十二年小妾,最善於揣摩人心,沒什麽見識的母親和精明狡詐的續弦夫人比起來,實在算不了什麽。
用不著馮春梅心疼,展家的聘禮就送來了:
衣服金飾、四壇酒、上好的茶葉、四盒八色點心、一對活蹦亂跳的肥鵝,兩百兩聘金,體體面面十二抬。
上門的是府裡二管家,喜氣洋洋地“恭喜,恭喜!”。往日呂大海對人家點頭哈腰,冷不丁面對面,話也說不出了。
紅河興衝衝地,傳來展南屏的話:“新院子是現成的,怕時間太緊,隻刷了一遍漆,就放在那裡吹風了。展大哥問,姐姐有什麽想要的,或者,院子想弄成什麽樣子,告訴他,他去弄。”
又蹲在地上,找一根樹枝,畫了兩個相連的、四四方方的院子,指著說“展大哥住這,展二哥住這,親家伯伯住這。”
是以後她的家呢!紅葉心裡暖洋洋,“我怎麽知道?家裡什麽都不缺。”
一會兒又想起來:“你跟他說,把廚房砌的大一點。”
做姨娘的事後,她為了討好孔連捷,會做很多吃食,現在,可以給自己的丈夫洗手作羹湯了。
過兩天,趙氏身邊的丫鬟喚了紅葉去。
到了正屋,趙氏和顏悅色地,比平時親切許多:“聽說日子定下來了?可還缺什麽?”
紅葉恭恭敬敬行禮,低聲道:“回世子夫人話,訂了九月初二,奴婢家裡準備了,不缺什麽。”
趙氏滿意地嗯一聲,揮揮手,大丫鬟翠藍用托盤端了個紅漆描金的匣子:棗紅漳絨上躺著兩根鑲紅寶石的赤金簪子,一對雕牡丹花赤金鐲子,一對牡丹花赤金耳環。
紅葉微微吃驚:長房比二房富貴是毋庸置疑的,趙氏是世子夫人,出手自然大方,可兩枚紅寶石有小手指大....
“當不起夫人厚賞。”她用誠惶誠恐的語氣說,“太貴重了....”
趙氏被她的態度取悅了,溫聲道:“大展護衛是世子爺身邊得用的人,這麽多年兢兢業業的,世子爺常和我說起。好好收下吧,以後有什麽事,隻管來告訴我。”
紅葉見推拖不得,又行了個福禮,再三道謝才小心翼翼接過來。
丹姐兒也在旁邊,像模像樣地點點頭,身邊的大丫鬟也捧了個小小的匣子上來,裡面盛著一枚垂著珍珠流蘇的赤金步搖,一朵鑲著紅珊瑚、蜜蠟的珠花。
這是很貴重的賞賜了,紅葉再次拜倒,略帶哽咽地說:“夫人和大小姐恩典,奴婢銘記在心,不敢忘懷。奴婢一定和大展護衛盡心盡力,服侍夫人、大小姐和世子爺。”
趙氏微微點頭,覺得紅葉是個懂事的人。
回到家裡,馮春梅喜得合不攏嘴,不敢耽擱,把全部精力放在采買:
四隻樟木箱子,首飾盒,放小東西的匣子,梳妝鏡,配套的茶具、花瓶、茶葉罐、糖果盒,屋子裡的幔帳被褥是來不及做了,直接去外面鋪子買。
首飾是紅葉自己挑的,一套足銀滿池嬌首飾,自然沒有馬麗娘、嫻姐兒戴得頭面精巧,也沒那麽多花樣,她已經很滿意了。
衣裳鞋襪是現成的,府裡去年的衣裳,紅葉還沒穿完。馮春梅去城裡的綢緞鋪子買了時新的綢緞料子,給一家三口留一些,剩下的滿滿疊在箱子裡,手都插不進去。
紅葉忙著做鞋:新人過門,是要給公公和小叔子鞋襪的。馮春梅怕她做不完,也來幫忙。
七月下旬,是馬麗娘二十七歲生日。
普普通通一個散生,府裡又有長輩在,按慣例,是不會大肆慶祝的。
馬麗娘卻大張旗鼓地慶生,和老夫人趙氏打了招呼,給親戚朋友下帖子,讓嫻姐兒把閨蜜也請了來,請了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又從北平樓叫了包廚,在長春院擺開二十多桌宴席。
一時間,二房人來人往,樂聲陣陣,遠遠便能聽到。
按照慣例,二房的下人是要給馬麗娘祝壽的。
呂大海一家是馬麗娘陪房,根正苗紅的二房人,吃完午餐便到長春院,在院子外面等著。
丫鬟們翻飛蝴蝶似的,忙得腳不點地,兩位姨娘在正屋外面打簾子、遞鮮果、伺候茶水,紅葉遠遠看著,想起原來世界的自己。
正想著,慧姐兒生母馬姨娘也看見她,找個空兒,順著牆邊溜過來,說句“姑娘大喜。”
紅葉笑著道謝。
馬姨娘從手腕摘下一枚掐絲琺琅手鐲,塞到她手裡,“要伺候主子,到時候未必喝的到你喜酒,一點點心意。”
紅葉想推辭,馬姨娘擺擺手,忙忙走了。
到了下午,太太、小姐陸陸續續告辭,嫻姐兒昭哥兒回了自己的院子,馬麗娘也在一堆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回到正屋。
幾家陪房瞧見了,穿過院子站在台階底下,丫鬟也等著這個空兒,進去稟告一聲,退出來整整齊齊站好。
正屋門開了,穿一件湖綠色繡博古花卉紋綢緞裙褂的馬麗娘端端正正坐在椅中。
只見她畫著厚厚的妝,梳了高高的牡丹髻,點翠梅花鈿兒,赤金大鳳釵銜著的紅寶石、西洋翡翠珠花中間的紅寶石花蕊與如火紅唇交互輝映,手上戴著兩枚沉甸甸的紅寶石戒指,像開到末路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