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晞頭重腳輕，跌跌撞撞，就像個遲鈍的木偶， 完全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

　　夜風穿行而過， 廊下燈影幢幢， 她被迫跟著裴令的腳步踉蹌前行，好幾次都差點撞到他身上。

　　走出一段距離，晏晞終於回過神來，開始掙扎。

　　“裴令，你幹什麽？快放開我……”

　　她將嗓音壓得很低， 怕驚動其他人。

　　裴令卻仿佛沒聽見， 將她的手腕拽得更緊了， 腳下速度也變得更快。

　　晏晞邊掙扎邊環顧前後左右，越來越害怕。

　　“你聽到沒有？快松手……你瘋了嗎……”

　　裴令始終沒有松手，一直拽著她到了停車的地方。

　　小祁和穆聲正在車裡坐著，見他突然拉著個女人過來，小祁滿臉震驚地瞪大了眼，一副裂開的表情。

　　我去！什麽情況？！

　　裴令大步走到車前，拉開後座門，將晏晞強行塞進去，然後自己也坐了上去。

　　車門“嘭”地關上，重重一聲響。

　　晏晞終於短暫地得到自由，她揉著被裴令捏得發紅的手腕，擰眉看向他，低聲道：“你是不是瘋了？萬一被人拍到……”

　　話未完，對上男人冰冷的目光，不由一滯。

　　“開車。”裴令抬起頭，沉聲吩咐。

　　小祁已經驚呆了，愣愣望著後座，完全搞不清狀況。

　　穆聲比他先反應過來，探頭謹慎地掃過四周，確認沒人看見，示意小祁開車，順勢降下了擋板。

　　視線被隔斷，小祁什麽也看不見，只能稀裡糊塗地發動車子。

　　晏晞聽見車子發動的聲音，忙道：“我自己能回去，不用你送……”

　　她扭身去推車門，裴令冷著臉，直接將車落了鎖。

　　晏晞急了：“你幹什麽？快讓我下去……”

　　裴令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目光沉而冷，半邊臉隱在陰影裡，晦暗不明。

　　他鮮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晏晞想起先前被他撞見的那一幕，心口一滯，動作也僵住。

　　她不敢看他，別開了眼。

　　小祁往後看了看，又看了看穆聲，小心翼翼問：“聲哥，這……怎麽回事啊？”

　　穆聲此時隻想抽根煙冷靜一下，滿臉都寫著不耐煩：“不該問的別多問。”

　　小祁：“……”

　　卑微如他，連八卦的資格都沒有。

　　後座狹小的空間內，沉寂得如同一汪死水。

　　酒勁慢慢湧上來，晏晞頭有點暈，捏了捏手指，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我真的能自己回去，我助理還在等我，你停車，讓我下去……”

　　裴令倏地打斷她：“你想回去哪裡？”

　　他的語調裡明顯含了怒氣，晏晞看著他，有些迷茫。

　　除了回家，還能回哪裡去？

　　不等她反應，裴令又冷聲道：“這就是你的選擇？寧願去求那種人，也不願意我幫你？”

　　晏晞腦袋正混沌著，不太能清楚地思考，隻覺得他可能誤會了什麽，動了動唇，想解釋：“我沒……”

　　下一秒，她看清他眼底的嘲諷，臉色一白，話卡在喉嚨眼，一個字也說不出。

　　她知道他在想什麽，無非是以為她為了角色不折手段，不惜出賣自己，換取資源。

　　這一晚上所受的委屈和羞辱，都抵不過他這一個眼神。

　　晏晞瞪著他，慢慢紅了眼眶。

　　裴令還想說什麽，看見她泛紅的雙眼和眼底蓄起的水霧，生生忍住。

　　他忽然想起從前的她，那時的她還是個小姑娘，偶爾會有點大小姐脾氣，但臉上總是帶著笑，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明媚燦爛，如同朝陽下恣意盛放的玫瑰。

　　不像現在，一言一行都小心周到，性子好到挑不出毛病，連笑也仿佛是訓練過的，少了鮮活和真實。

　　時光磨平了她的棱角，拔掉了玫瑰的刺。

　　心口那處驟然一軟，所有怒氣頃刻間消散，裴令忍不住抬手，想抹去她眼角的水光。

　　晏晞卻倉皇別過了臉，淚在她扭臉的刹那砸落下來，四分五裂。

　　她眨了眨濕漉的長睫，拚命將剩下的眼淚憋回去。

　　此時車子已經離開了會所，駛入冷清的街道，她沒再試圖下車，只是背對著他，一言不發。

　　裴令望著她纖薄的肩背，也沉默下來，沒再繼續質問。

　　車窗外，路燈不斷後退，模糊的光影自眼前飛掠而過，晏晞感覺頭昏腦漲，越來越難受，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裡頭不停攪動。

　　她睜不開眼，神思也一團亂，整個人陷入虛空裡，不斷往下墜。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中突然響起手機震動聲。

　　晏晞已經處於半醉半醒的狀態，反應遲鈍，迷迷糊糊聽了半天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響。

　　她眯著眼，胡亂從包裡摸出手機，點下接通。

　　瀟瀟擔憂的聲音傳入耳中：“晞晞姐，你怎麽還沒出來？發生什麽事了嗎？”

　　晏晞吃力地撐開眼皮，神情懵懂，有點迷茫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瀟瀟：“你是不是喝醉了？還在包廂嗎？我進去找你……”

　　電話裡語氣焦急，晏晞按了按額角，總算清醒了些，說道：“我沒事，你先回家吧，不用等我了……”她稍稍一頓，“我出來的時候碰到個朋友，好久沒見了，他和我住得很近，我坐他的車一起走，路上順便敘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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