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一共有三個弟弟,二皇叔禮親王自幼聰慧,課業斐然,精通數術、音律和許多西洋景,他似乎是個書呆子,一心修書,萬事不管,整日只在南書館待著,沒什麽旁的心思。
但三皇叔肅親王和四皇叔端親王,正好到了三十而立的年歲,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
弘治帝一直努力壓製兩個弟弟,但他們母家也都是盛京氏族,一直以來都謹言慎行,倒也沒有給弘治帝任何把柄。
如此拖到了今日,倒是越發成了弘治帝的心頭之患。
這些話,他也就能同幾個近臣和皇后說上一說,便是同蕭成煜,他也只是簡單一筆帶過,總覺得這些還沒必要讓兒子知道。
蘇瑤華聽了這話,也略有些憂心:“那……煜兒的婚事,就得早些操辦了。”
弘治帝看她一眼,說:“朕倒是有個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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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瑤華瞬間門沒了聲音,弘治帝仿佛沒有覺出有何不對,他道:“前些日子,駐守嘉永關的振國將軍魏永上表回京,他已經駐守嘉永關六載,這次朕不得不讓他歸京。”
嘉永關是同北齊接壤的邊關,這些年一直都有振國將軍駐軍看守,魏永是第三十任戍邊將軍,已經駐守六年,以弘治帝的性格,斷不可能讓他在邊關擁兵自重。
但魏永在軍中很有權威,口碑也好,其一家忠勇,可謂滿門忠烈。
弘治帝看向皇后:“他有個女兒,年方十八,聽聞品貌端莊,驍勇善戰,是個英姿颯爽的女英雄。”
魏家的孩子不論男女,皆是習武。
這個人選,無論看出身還看她自己的能力,都是最合適大皇子的。
但蘇瑤華卻說:“這位魏小姐聽來確實合適,她是個女英豪,卻能當好太子妃不成?”
太子妃便是未來的皇后,母儀天下,澤被百姓,這樣的女人,不是誰都能做的。
蘇瑤華輕聲細語道:“我知道陛下是為煜兒好,不想讓他吃那麽多苦,但若娶一個不適合的太子妃,以後的日子恐怕更難。”
后宮亂,前朝便會更亂。
這個魏小姐,一看便不能安於后宮,她也不是可以困在內宅的女子。
說句良心話,把她困在內宅,是對她的侮辱。
作為女人,蘇瑤華很清楚這一點,但作為母親,她又有所動搖。
魏小姐的身份太合適了。
弘治帝也知道她不合適,大楚后宮宮規森嚴,蘇瑤華這般沉靜寬和性子,才適合立於后宮。
他低聲道:“魏家是很忠心,卻隻忠心於蕭氏,其他人也大抵如此,皇位上的是誰,只要不礙於其自身家族利益,他們不會太過在意。”
這句話,只有弘治帝自己可以說。
蘇瑤華心中一動:“陛下不叫長淵回來,也是……?”
弘治帝歎了口氣:“朕知道長淵辛苦,也知道寒古鎮鎮守不易,但長淵是朕能信賴的唯一人選,也是煜兒最能依靠的統帥。”
蘇長淵同樣也是振國將軍,他又是太子的舅父,有這一層關系,太子之位便更穩固。
弘治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話裡話外皆是為了蕭成煜。
作為母親,蘇瑤華終於妥協了。
“若是魏家的姑娘肯,那便尋了欽天監納吉吧。”
尋常人家的三書六禮,在皇室中並不適用,皇室選命婦,先要看生辰八字,所以跳過納采問名,先行納吉,當然這一切都是秘密而為。若是納吉結果為凶,便全當此事不存在,也不會耽誤姑娘婚事。
弘治帝見皇后點了頭,不由松了口氣。
“害怕你偏心兒子,不想叫他娶武將家的姑娘。”
皇帝一說軟話,皇后也跟著軟和下來,還瞥了一眼皇帝:“陛下難道也嫌棄過臣妾?”
她家文武雙全,說是書香門第也好,武將世家也罷,倒是都很合適。
弘治帝忍不住笑出聲來。
可他沒笑幾聲,便又咳嗽起來。
沈輕稚在外面聽得直皺眉頭,弘治帝眼看比一月時要更羸弱,說兩句話就要喘,動不動就咳,看來這宮中的風平浪靜,似乎也快要變了天。
寢殿裡一時安靜了一會兒,好半天后蘇瑤華才低聲道:“陛下,比起煜兒,臣妾更憂心您。”
弘治帝道:“我知道,滿宮裡,隻你最體貼我。”
說到這裡,似乎話題就要結束了。
卻沒成想,弘治帝又道:“若是魏家點頭應允,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煜兒的後院得提前斟酌起來。”
後面的話似乎有些難講,好一會兒弘治帝才道:“德妃、賢妃和宜妃都求了朕,說她們娘家都有適合的女兒,若是都拒絕,怕不太好。”
但若都答應,又怕皇后生氣。
德妃所代表的蔣氏、賢妃所出的何氏,一個是盛京門第,一個是荊州門閥,無論其家中嫁出哪一房女兒,都是對蕭成煜的助力。
更別提蕭成煜的生母宜妃,她想讓蕭成煜迎娶遠房表妹,拉近母子之間門的關系,再正常不過。
宮中四妃,只有淑妃不樂意同她們摻和,沒有求到皇帝面前。
弘治帝話說完,蘇瑤華半天沒回答,弘治帝似乎也不急,他就那麽安靜地等著。
一盞茶過去,蘇瑤華才遲遲開口:“她們打什麽主意,陛下不會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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