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比夏王宮時要嚴謹得多,也給了年輕宮女黃門們更多的希望。
人一旦有了目標,做事就有了勁兒。
像沈輕稚這般剛入宮的,都是最低的三等宮女,一個月月銀只有一錢銀子,大多數還因為經常犯錯被罰扣,辛辛苦苦一個月忙了個寂寞。
再往上,就是二等宮女和一等宮女了。
二等宮女有從九品的品級,越往上品級越高,月銀就越多。
浣衣局專管熨燙房的姚竹是大宮女,從八品,一月有五錢銀子,即便上頭的司職宮女和嬤嬤會克扣,也能攢下來不少。
姚蘭比姚竹年紀小,入宮時間也才六年,又是在浣衣局這樣的地方,因此她至今還是一等宮女,遲遲沒有摸到大宮女的門檻。
她作為一等宮女,對宮中事很是了解,加之喜歡沈輕稚踏實肯乾的性子,便偶爾會同她多說幾句話。
宮裡許多事,沈輕稚都是通過姚蘭知道的。
這一日下午上工,姚蘭過來看了看她們的活計,還同沈輕稚道:“若非你這般模樣,我都想同紅芹姑姑說,把你留下來給我當徒弟。”
“不過,要留下你來,也是耽誤你的前程。”
其實浣衣局的活計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艱難。
家中背著重罪的雜役宮女和黃門,幹了所有最髒最累的活計,普通宮女一般都是在陰房和熨燙房做事。
每日裡都是同這些衣服料子打交道,雖說平淡且晉升無望,無法榮華富貴,卻勝在踏實平安。
沈輕稚也很喜歡姚蘭,知道她是個好性子的,便道:“我的模樣怎麽了,蘭姐姐莫要取笑我。咱們如何去留自然是聽姑姑安排,自己哪裡能做主呢。”
她說話輕輕巧巧的,吐字清晰,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韻律,怪好聽的。
姚蘭看了她一眼,見她那雙桃花眼因笑更顯燦爛,倒是覺得這丫頭怕也不是個當宮女的命。
她沒再多言。
待到今日下工,沈輕稚回了儲秀宮,竟沒有前幾日那麽疲累。
人一旦適應了生活,那麽一切都不顯得痛苦。
她甚至已經吃慣了粗面餅子和燉得不那麽軟爛的山藥。
宮女房裡準備的都是葉子茶,就是喝個茶葉末的味,並不很香,卻很解渴。
沈輕稚喜歡喝茶,對這葉子茶也沒怎麽挑剔,每日回來房中,都要慢條斯理吃一杯茶,方才去歇著。
付思悅見她安安靜靜的,便道:“你倒是比以前瞧著穩重了。”
阿彩原也不是多言的性子,她是孤女,又是這般的好顏色,平日裡無論做什麽都有人指摘,漸漸就不怎麽說話了。
但沉默和穩重,到底是不同的。
付思悅比她大一歲,心智也顯得成熟許多,一語道破沈輕稚的變化。
沈輕稚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抬頭衝她笑笑:“進了宮,自然要穩重一些的,要不然總要讓付姐姐照顧我,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這會兒廂房裡做什麽的都有,大家都又累又困,就連那彭雨初因為白日裡要漿洗衣物,現在已經累得睡著了。
付思悅就湊到沈輕稚身邊,輕聲細語道:“我聽浣衣局的姐姐們說……可能不太好。”
她說得特別含糊,沈輕稚卻一下子便聽懂了。
付思悅說的是當今聖上。
她重生而來便在浣衣局當差,整整熨了四□□裳,也不過就見縫插針問一問付思悅自己的過去,旁的事真的不能問也不敢問。
就比如,她甚至不知道現在的國號和年號。
不過因為她熨燙了幾日衣裳,后宮的娘娘們倒是分辨了個七七八八。
如今宮中有正宮皇后娘娘,她是元後,同皇帝青梅竹馬,一路風雨走來,任何宮妃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唯一的遺憾,就是她身體不太好,早年誕育兩個皇子都沒養住,膝下沒有親生嫡子。
皇帝對皇后十分愛重,當時皇后身邊伺候的大宮女有了身孕,成功生下一名健康的皇子,皇帝便把這孩子記在皇后名下,讓皇后親自教養。
而那個大宮女則被封為宜妃,直接成了四妃之一。
其余幾位娘娘,德妃生的是二皇子,淑妃生的是三皇子,而大公主的母親則被封為正三品安嬪。
宮中的娘娘們不少,但皇子們卻不多,如今隻大皇子養到了十四,過了這年,大皇子便能束發。
如此看來,后宮應該是相當穩定的。
但皇帝陛下的身體卻一日糟糕過一日,這一點才讓人心驚肉跳。
這些事,她們這些新進宮的小宮女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不過付思悅這個人很是有些意思,她喜歡東家長西家短,卻特別會說話,旁人都不煩她,不自覺便能叫她知道些秘密。
若是后宮爭鬥,倒也罷了,如今瞧著皇帝都要不好,這就令人心中憂愁。
沈輕稚看付思悅一臉緊張,便輕聲安慰道:“咱們不過是宮女,做好自己的差事便好,旁的事同咱們不相乾。”
她同人說話,總是不徐不慢,聲音又十分悅耳,付思悅便漸漸安下心來了。
她道:“我也不是怕牽連,只是咱們……”
她們這一批宮女為何入宮,她早就打聽清楚了,也同沈輕稚說過,若是皇帝真的命不久矣,大皇子自己也還風雨飄搖,那她們還不如隻做普通宮女,何必去蹚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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