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住了兩個時辰的雞湯又濃又香,皮如蟬翼的餛飩飄在水面上,幾乎透明的面皮如同水草一般在湯碗裡綻放成花。
秋日時節,早晚都已經涼爽。
雞湯裡放了胡椒,吃起來多了些辣味,能祛濕除潮。
沈輕稚一連吃了兩碗,又吃了一個煎得圓圓滾滾的雞蛋,這才覺得飽了。
用過了早膳,就要準備上午的請安了。
銅果昨日已經往禦膳房下了果點單子,份例內的就按份例給,份例之外的沈昭儀娘娘單獨花費。
不過長信宮宮規再嚴苛,禦膳房也不太敢同當紅一時的寵妃要什麽果點銀錢,不過就說一句先記上,自然就不了了之。
沈輕稚挑挑揀揀,換了一身蝴蝶袖藕荷色衫裙,裙是百褶裙,裙襴處繡了五彩飛蝶,行走之間星光流轉,綺麗多情。
衣裳換好,銀鈴便給她梳了個很活潑的雙環髻,鬢邊隻戴了一朵海棠花,整個人看上去是青春年少,活潑可愛。
沈輕稚穿衣都為自己喜好,她隻管自己愛不愛看,旁的人事皆不在乎。
這一身打扮只要她喜歡便足夠了。
今日秋高氣爽的,即便景玉宮用了琉璃窗,殿內殿外皆是一般明亮,沈輕稚卻還叫人把桌椅擺到了抱廈裡,迎著暖風賞那一棵火紅黃櫨。
這些都準備好,沈輕稚便尋了本書,在樹下慢悠悠讀起來。
也不過讀了兩刻,外面便傳來通傳聲。
緊接著,錢三喜滿臉堆笑,領著一群鶯鶯燕燕跨進垂花門。
沈輕稚抬起頭,便看到四位老熟人。
領頭的自然是位份最高的李巧兒,陽光下,她白皙深邃的面容越發晃眼,那種異域的美感讓人過目難忘。
在她身後,是沉默不語的王夏音,巧笑倩兮的紀黎黎以及小心翼翼的趙媛兒。
這幾人似乎跟以前一般無二。
沈輕稚坐在主位上,面上是淡淡笑容,卻沒有起身。
待到四人來到她面前,剛要行禮時,沈輕稚才開口:“都是自家姐妹,免禮吧。”
於是幾人只是同她福禮,然後便各自落座。
李巧兒跟趙媛兒坐在她身邊兩側,再往邊行去則是王夏音和紀黎黎。
李巧兒原同沈輕稚也說不上幾句話,但兩人一入宮便相識,說起來緣分要比趙媛兒還久,此刻她便先開口。“一早就想過來給娘娘請安,只是娘娘這裡事多,咱們不敢打攪娘娘,才拖到了現在。”
沈輕稚笑著說:“哪裡有那麽客氣了,我也不是主位娘娘,宮裡也沒這晨昏定省的規矩,你們若是想來找我玩便來,不來便在宮裡歇著,沒什麽不好。”
李巧兒聲音輕巧,櫻桃口微啟,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奉承笑容。
“咱們自然聽娘娘的,娘娘說什麽,咱們就做什麽。”
沈輕稚意味深長道:“倒也不用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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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巧兒似乎被沈輕稚這一句話說懵了,她略有些錯愕,深邃的褐色眼眸裡滿是不解。
“娘娘?”她下意識問。
沈輕稚淡淡向她看來,眼睛余光裡看到了王夏音的不忿。
“你們住在端嬪娘娘的碧雲宮,按製應尊端嬪娘娘為主位,故而有什麽事,要去稟報端嬪娘娘,並非我這個不住一宮的昭儀。”
她這話一點問題都沒有,李巧兒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笑笑:“娘娘說的是。”
她說罷,便不再開口了,倒是另一邊的紀黎黎道:“娘娘這身衣裙真是好看,瞧這蘇繡手藝,肯定是尚宮局織造所的織繡大家所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趙媛兒也終於跟上了話題,勉強道:“是啊,好看,好看的。”
沈輕稚看了看兩人,笑道:“是了,我也很喜歡。”
說實話,她們是一點都不熟悉的,硬坐在一起也不知要說些什麽。
不過紀黎黎聲音動聽,也很會說話,倒是緩解了抱廈裡的尷尬氣氛。
“娘娘這裡的隔窗真好,用的是琉璃窗,屋子裡就很透亮,碧雲宮的後殿就沒換窗,白日裡也不怎麽亮的。”
李巧兒趕緊跟上一句:“是啊,真好,咱們平日讀書的時候,都要在院子裡的。”
沈輕稚道:“待得以後太后娘娘回宮,你們趕上年節也可同娘娘稟報,求了娘娘把隔窗換了。”
“琉璃窗雖昂貴,但換了窗也能省蠟燭燈油,天長日久終歸是儉省的。”
宮裡不是不能做琉璃窗,如今住了娘娘的主殿都給換了琉璃窗,只有他們四個小主的沒人開口,只能將就用隔窗。
沈輕稚覺得章婼汐這人不錯,這麻煩人的差事便沒托給章婼汐,但太后是不同的,娘娘管著后宮諸事,自可以同她懇求。
她這麽一說,幾人都不自覺點了點頭,只有王夏音突然開口:“我們不過是下三位的小主,比不上昭儀娘娘在太后娘娘那裡得臉,什麽都能說,什麽都能要。”
這話說得,仿佛沈輕稚這個昭儀也是同太后要來的。
沈輕稚沒有理她。
隻同趙媛兒問:“如今日子如何?宮人可都盡心?”
這四個小主裡,只有趙媛兒沒有侍寢,她年紀最小又性子懦弱,若非同另外三人一起住在碧雲宮,日子怕是會很艱難。
趙媛兒聽到她關心自己,心裡忍不住泛起委屈,可委屈過後,她眼中卻沒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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