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鳳凰樹綠蔭下垂,為白晝街道添上一抹漂亮的碎花陰影。
已經接近五月,再過不了多久,鳳凰樹就會開花迎來它今年的最佳觀賞期。
彼時, 鳳凰木花開,恍若滿樹豔火,鳳凰尾羽般的葉尾蔓延飛天。
就在這正待含苞綻放涅槃重生的鳳凰樹下, 站著一人。
上次見他時,他西裝革履, 梳著背頭,連袖口都是精致的。
哪怕俯身靠近的時候依舊會讓她感到一股難以逾越的距離感。
而現在,他穿著極簡的深軍綠色T恤和黑褲, 黑靴利落,額前的黑發自然地偏分搭著。
深藏冰峰般的眉眼因為鳳凰木的紅而柔和幾分, 他倚靠在樹邊, 姿態懶散,可是又透出一股骨勁的板正。
計戍尋雙手環胸,低著頭看腕表。
這個時候, 有幾個一直在旁邊觀察許久的女學生終於按捺不住心動, 湊了上去。
“您好, 你是海大的學生嗎?”
“學長學長, 能不能給我們一個聯系方式?”
計戍尋抬眼, 掃了一下眼前這幾個嘰嘰喳喳又滿面紅光的女生,剛露出不耐。
“計戍尋!”
他忽而轉頭,看向幾步之外的應櫻。
應櫻略顯急切的神色一點點褪去,迎著那些女生打量的眼神,又往前走了兩步,也不知哪來的膽子,又叫了他一聲:“計戍尋。”
這兩聲計戍尋叫到了他心裡,計戍尋唇角緩緩彎起。
他直起身,對身邊的三兩女生開口:“借過。”
計戍尋邁著長腿走到應櫻面前,俯身悄聲開口,語氣裡含著些警告:“行啊,敢這麽直呼我名字。”
應櫻偏開頭,抓緊懷裡的袋子,嘴硬反問:“有什麽問題?”
“沒大沒小。”他伸手指在她頭頂敲了敲,“走吧,順路接你。”
應櫻訝意,跟著他走,“順路?陳叔呢?”
“他。”計戍尋頓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說:“生病了,最近休假。”
“啊,怎麽會突然生病。”
他忽然停下。
應櫻趕緊止住步子,她仰頭,看著他眨眨眼。
計戍尋撩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問題那麽多。”
應櫻皺了皺鼻子,小步快跟上,嘟囔:“我關心一下陳叔不行嘛……”
她走過去,剛摸上後座的車門,被他叫住。
應櫻抬頭,“嗯?”
“前面。”計戍尋打開車門,坐進去前一秒撂下一句:“又不是給你當司機來的。”
應櫻癟癟嘴,沒說什麽,轉過去坐進了副駕駛。
“安全帶。”計戍尋邊啟動車子邊提醒。
她彎著腰去系安全帶,因為動作,懷裡的塑料袋咯吱咯吱的響。
他瞥了一眼,問:“拿的什麽?”
“代餐蛋糕,各個牌子的。”應櫻掏出一個給他,問:“你吃嗎?”
計戍尋沒說話,手一轉,轉動方向盤。
應櫻一個沒防住,順著慣性往右邊倒去,小聲地“哎呀”了一下。
她悻悻收回手,把蛋糕塞回去。
看來是不吃。
就在這時,車已經開出去很久了。
她頓然意識到什麽,左右看了看完全密閉的車子,以及他剛剛早就落鎖的車門。
為什麽……在計戍尋身邊就不會害怕?
好奇怪。
因為年少時的經歷,讓應櫻對於與男性獨處的環境非常敏感。
即使是非常熟悉的陳叔,她也下意識地做足了防備,所以一旦車子落鎖,車窗全部緊閉。
她就會下意識的恐懼,顫抖,發虛汗。
可是……
應櫻也十分詫異,她悄悄看向駕駛位的計戍尋,粉嫩的嘴唇張張合合,卻沒說出話來。
“看什麽?”計戍尋目視前方,卻精準地捕捉著身邊人的動向。
“沒…”身體和心理的“異常”讓她感到茫然,應櫻含糊過去。
紅燈亮起。
車輛逐漸停住。
計戍尋一手搭在窗邊,發現她並沒有陳叔所說的那些異樣,不過他還是落下食指將她那側的窗戶降下。
大道上夕陽的光和清風一塊鑽進來。
“那是你做的項目?”他抬了抬下頜,示意她懷裡的代餐蛋糕。
“嗯,我們想在代餐蛋糕上想點子。”她頷首,說到自己的事時變得十分乾脆利落:“我想做出一款味道更好,成分更健康的代餐蛋糕。”
計戍尋沒做評價,他停頓了一會兒,似是隨意地問她:“怎麽這麽喜歡這些。”
他指的是甜品這方面。
“為什麽喜歡?”應櫻有些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她也已經很久沒有思考過這些了,近半年又是做博主,又是忙直播,已經鮮少在回想過去,只顧著連軸轉地忙眼下。
應櫻望著窗外溫熱明烈的日落大道,汽車的轟鳴和店鋪的宣傳音樂交織在一塊。
市井熱鬧,但也浪漫。
應櫻忽然彎了彎小杏眼,悵然道:“沒有人不需要甜品。”
“因為日子太苦了。”
原本望著自己這側窗外的計戍尋忽然一怔,轉頭。
那句話從她柔軟甜沁的嗓子裡說出來,格外得不搭配。
像是包著冰碎的果凍,咬進去,甜中扎麻。
“曾經有人在我最難過的時候送給了我一塊布蕾。”應櫻回憶起以前,拋開那些鋪天蓋地的痛苦,隻想那一小塊溫暖,她笑得恬淡:“我現在也覺得那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