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氏推己及人地道:“再說,鄉下婦人能有什麽好手藝,你好東西給她們糟蹋,能不能製出來像樣的衣裳賣且不說,就不怕這些老娘們私下裡克扣你這大好的白疊子?”
葉嘉原本聽著心煩,到最後一句話倒是給說的心裡動了一下。
確實,就這樣把上好的棉花和布料送到鄉下婦人手中去,屆時收上來的衣裳裡頭能有多少棉說不準。條件艱苦的時候,的確就是會貪圖那點東西。若是當真扣下棉花塞點別的什麽碎布頭什麽的充數。除非收衣裳的時候一件一件剪開來查,否則東西一多是肯定檢查不出來的。
“不如將人招到作坊裡來做事,叫秋月去看著。”余氏在繡房裡也做過活兒,原先那個王家莊的繡娘就喜歡小偷小摸的。就算是在繡房裡做,也會偷摸地帶點碎布頭回去。
秋月是個潑辣的性子,不僅嘴皮子利索,眼睛也厲害得緊。有她在一旁看著,旁人別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弄鬼。也是,自打秋月接了西施鋪子的生意,這生意和帳目都清清楚楚。葉嘉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也行,正好作坊這段時日香胰子停製了,倉房空出來。”
主要是豬胰子原料不好收,葉嘉估摸著等這一場仗打夠了。她養殖豬羊的事兒也能提上日程。
算來算去,像秋月這樣當用的人手真不多。她好多事情一個人忙。葉嘉不僅有些悵惘,周憬琛多給她弄幾個袁春生這樣的人才回來就好了。
雖說葉蘇氏碎嘴的指責提點了葉嘉一下,但葉嘉這個性子,還是沒打算把人就這麽留下來。這是他們還不清楚周家有多少家底,也不清楚葉嘉手頭有多少的生意。光一個收棉花就能惹來葉蘇氏盯著,其他生意要是被她知曉了,豈不是要樣樣都要被指手畫腳?
這兩人還是原主的親爹親娘,葉嘉哪怕沒什麽感情也得考慮名聲問題。古時候孝大於天,一個不孝的名頭壓上身上,就算是葉嘉本人不在乎也會有影響。
葉嘉不會去挑戰這個時代的父母權威,也不想被人指手畫腳,隻想盡快把人送走。
這事兒余氏心裡有數,葉嘉在葉童生老夫妻倆來就說過。
此時葉嘉一提,她便明白了。讓余氏扮惡人也不難,當著老夫妻倆的面兒給葉嘉幾次臉色,說幾次意有所指的話。葉童生的一張老臉就有些掛不住。他慣來是最要面子的,為了自家的臉面能不管不顧女兒性命的那種人。余氏這種不客氣的話說個幾次,老頭兒就被戳了肺管子。
他氣得把葉嘉叫到一邊,氣勢洶洶地讓葉嘉給安排他們一家子搬出去。
即便是覺得丟了面子,葉童生這老頭兒的軟弱性子也不敢跟余氏當面撕破臉。雖說他自詡有個校尉兒子是官老爺,沒親眼見過葉青山,私心裡是有些虛的。余氏可是真真實實的官家老夫人,兼之余氏身上可是有幾十年王妃的氣勢。一端出來十分能唬人,他哪裡敢得罪?
“必須辦!”葉童生當著余氏不敢說,對葉嘉說話可是半點不客氣,“這個家我是一日都住不下去!”
葉嘉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瞥了一眼葉蘇氏。葉蘇氏是沒有葉童生那麽敏感,余氏說的話文縐縐的,葉蘇氏其實沒怎麽聽懂。但她素來以夫為天,葉童生說什麽是什麽。
“爹娘真不打算多住幾日了麽?”
“住什麽住!氣都氣飽了!”葉童生硬氣得很,瞪著葉嘉跟葉嘉招惹了他們似的。
葉嘉面上一副不舍的姿態,思索了再三才開口,“東鄉鎮這邊倒是沒什麽好住處能安排。但大哥在輪台是開了府的。我沒親自去瞧過,但聽大哥說他的府邸很大,是能住不少人。如今北庭的局勢這麽亂,爹娘你們到哪兒我都不放心。若是不嫌舟車勞頓,不如去輪台那邊避避禍?”
提到這個,葉童生的眉頭就揚起來。
一旁的葉蘇氏也不自覺地挺了挺腰,驕傲都寫在臉上。
“……你大哥那麽忙,咱們過去能成嗎?”說實話,葉童生是想去的。他自打聽說了葉青山爬到校尉一職就滿心的期望去做官家老爺。要不是祖業在葉家村,路途又遠,他早就帶著一家子搬過去。
“如何不能成?”葉嘉眨了眨眼睛,“大哥一個人在輪台,沒爹娘照料,興許早就盼著你們過去。”
這麽一說,葉童生老夫妻倆眉眼都染了笑意。
葉童生摸了摸鬢角的花白的頭髮,仔細地給捋順了,心裡頭喜滋滋的表示讚同。可不是?自家幾個孩子都孝順,大兒子又孝順又出息。他們過去照顧他,青山可不是早早就在那盼著?葉蘇氏雖說沒說話,但那個意思也是樂意的。
葉嘉瞥了老兩口的臉色,小心地開口:“若是爹娘要走,恐怕得盡早做決定了。不然李北鎮那邊的突厥兵一旦打過來,再走怕是要來不及……”
這話說的兩人面色一變,他們才從那邊逃過來,什麽情況比葉嘉還清楚。
葉童生當下就拍了板,走!盡早走!
決定一下,那就再沒有耽擱的可能。葉童生對於找大兒子過官老爺的日子是一刻都不願意等。心裡想著余氏的那個派頭,他暗暗發誓以後要過的比余氏還要風光!
“走走走,今兒就回屋裡去收拾一番,莫拖著了。”葉童生一住進沈府就覺得不自在,不是自個兒家連說話都沒那麽有底氣,“晚了耽擱了,再出什麽事兒要後悔的。嘉娘啊,你去安排護衛跟馬車吧,咱家這一大家子走到輪台是不行的,沒人護著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