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倆人過往一無所知的章老師把他們帶到室內辦公室,拿著熱水壺熱情地幫倒了兩杯茶。
上了年紀的人,最關心的可能就是小輩的婚姻大事了, 章老師一開口就是問許亦文:“亦文有女朋友了沒?”
許亦文的視線不經意掃過南知, 卻見她手裡拿著茶杯, 輕輕吹了吹表面的茶葉, 一副與她無關的樣子。
他搖頭,禮貌回答:“沒有。”
章玉玲轉頭看向了南知:“那知知呢?有男朋友了沒?”
南知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點頭:“有了。”
章玉玲走到一旁的沙發處坐下,捧著茶杯又問:“是同學?”
南知:“不是,是其他學校的學生。”
“哎。”章玉玲遺憾搖頭,“那可真是可惜了。”
許亦文兀自出神,甚至沒察覺到手中茶杯裡,裝的是滾燙的熱水,直到掌心傳來一陣灼燒感,他放下杯子,眉頭微微皺起。
周遭沉默了幾秒,章玉玲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櫃前,從裡面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南知。
“這是小巡讓我交給你的,他寄宿在學校,兩個月才回來一趟,本來想著過幾天給你快遞寄過去,沒想到你正好來了。”
溫巡是南知直接資助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她在守護者之家裡接觸最多的一個孩子,其實比她也小不了幾歲,算起來,今年就要高考了。
南知驚喜地接過,裡面,是溫巡這學期所有考試的成績單,每一張,全校排名都是“1”,似乎是想告訴她:他有在好好學習,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小心翼翼地將成績單放進包裡,南知笑著對章玉玲說:“章老師,下次小巡回來,幫我誇誇他。”
“你直接電話裡和他說不就行了?”
“他……好像不太喜歡和我打電話。”南知有些不明所以,“每次沒聊幾句,他就說有事要掛了。”
章玉玲了然地笑:“那小子啊,害羞罷了。”
許亦文安靜聽著倆人對話,不置一詞。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哭聲,一個年輕女生跑過來敲門:“章老師,多多和貝貝打起來了。”
“知道了。”章玉玲抱歉對兩人說,“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看看,這些孩子啊,也是不讓人省心。”
許亦文和南知異口同聲:“好。”
門開了又關。
辦公室裡突然陷入尷尬的死寂。
南知低頭看著手裡的茶杯,一言不發。
反倒是許亦文主動開口:“你和章老師,很熟?”
南知嗓音溫和,但透著些許冷淡:“章老師是我高一時的班主任。”
許亦文恍然大悟:“所以,之前章老師說,她曾經帶過的一屆高一裡有個女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守護者之家捐款,說的就是你?”
南知沒有否認。
許亦文卻感覺心緒複雜。
倆人做了大概半年的朋友之後,關系漸漸拉近,許亦文就察覺,她好像對於賺錢,有著格外的執念,不光自己運營公眾號,還做兼職、參加有獎金的圍棋比賽。
那時候他並不理解,覺得她已經是南家的女兒,何必再如此苛待自己?
交往之後,他雖然沒有挑明,但心裡其實是更不滿的,因為總覺得自己在她心裡,被擺在“賺錢”這件事後面。
他知道不能把自己的出軌都歸咎於這種不滿,但當初告訴沈念歆自己沒有女朋友,的確也有衝動的成分在,因為就在那之前幾分鍾,南知拒絕了他一起吃飯的邀請,說正在趕一篇稿子,晚上要給到甲方。
這段時間來,後悔的滋味他嘗過。
卻也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感覺像有小刀在心臟的位置慢慢地剮,一下又一下,疼痛感怎麽也消失不去。
原來,他一直都沒有真正了解過她。
沉默片刻,他又說了一次:“知知,對不……”
對於許亦文這樣的人來說,能讓他一次次低頭,已經不容易。
可那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完,南知已經站起身打斷了他:“我去看看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說著,也不管他什麽反應,南知就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許亦文落寞了眼神,起身緊隨其後。
繞著房子轉了一圈,終於在後面的小花園裡,南知看到了乖乖排排站的兩個小男孩。
他們默契地低著頭,顯然正在接受章老師的教訓。
“多多,既然做錯了事,就要勇於道歉,老師是不是教過你?”
多多點了點頭。
“那你應該和貝貝說什麽?”
多多轉過身,抬頭看向對面臉上被自己抓出一道紅痕的小男孩,認真地說:“對不起。”
章玉玲蹲下摸了摸貝貝的腦袋,問:“貝貝願意原諒他嗎?”
貝貝吸了吸鼻子,哽咽著點頭。
兩個小朋友的手被章玉玲牽著握在一起,他們對視著,最後默契地破涕為笑,手拉著手一起跑開了。
小孩子的情緒,似乎就跟春天的天氣一樣多變,說句對不起,過往的一切隔閡就可以煙消雲散。
許亦文站在南知身邊,垂眸看著她,眼裡情緒不明。
南知無聲歎了口氣,說:“真可惜,許亦文,我們不是孩子了,我做不到,一句對不起,就把前塵往事徹底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