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明修還是很興奮。

　　“什麽時候出發？”

　　“明天早上。”程翎一頓， 說道：“不要逗錦鯉了， 它們不是普通錦鯉。”

　　藍明修：“是什麽？”

　　程翎：“是妖，在陵城， 不守規矩的妖都是要被關小黑屋的。”

　　藍明修更為好奇了， 不過也乖巧地收回了手， 目不轉睛地打量著水池裡的五色錦鯉。此時， 徐青岑從屋裡走出來， 說道：“飯做好了。”

　　程翎應了聲，對藍明修說道：“走吧，進去吃飯。”

　　飯桌上十分安靜。

　　程翎坐在主位上， 兩側分別坐了徐青岑和藍明修。

　　藍明修是頭一回吃徐青岑做的飯，驚豔地道：“你們城靈是萬能的嗎？連飯都做得這麽好吃！”

　　徐青岑無聲地看了他一眼。

　　藍明修和祂們城靈日夜相處了幾日，已經不大怕祂們了。

　　祂們跟宛城完全不一樣，尤其是程翎，雖然徐青岑隔三差五會冷冷地看著他，但好在程翎十分友善， 要不是之前露了一手能力， 比起十六十七歲的小姑娘， 頂多也就多了幾分沉穩。

　　而且藍明修看得出來，徐青岑相當在意程翎的一言一行，而且並不喜歡他過於接近程翎，有時候他離得近了，徐青岑那冷冰冰的眼神總會精準地降落在他身上。

　　但也僅僅如此。

　　所以藍明修並不害怕了。

　　他夾了一塊糖醋裡脊，塞進嘴裡，咽進去後又吃了幾大口米飯，才問程翎：“對了，我還不知道呢，為什麽去陽城？我查過地圖和歷史了，宛城這座城市在三百年前改了名字，現在也還是叫石城。”

　　程翎說道：“按理來說，宛城是石城的城靈，應該常年待在自己的城市才對，但祂卻用了你的身體，而你們藍家一直在陽城，三院也是在陽城。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城靈，我想不出任何原因，宛城為什麽不留在祂的城市裡，而是選擇長時間在另外一個城市。”

　　藍明修說道：“難道我們陽城有什麽吸引宛城的東西嗎？”

　　程翎說道：“只能到陽城後再看看了，”似是想到什麽，她又問藍明修：“這兩天有感應到宛城的存在嗎？”

　　藍明修搖頭，說道：“我一直覺得奇怪，祂明明佔據了我的身體，可是我從來沒有排斥的感覺，就像是……”他微微一頓，說道：“仿佛祂和我的身體是一體的，和我也是一體的……但祂消失後，我又完全沒法感應到祂。”

　　程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藍明修。

　　她沒有吭聲。

　　吃過飯後，藍明修在客廳裡參觀梁棟的展覽櫃。

　　梁棟有收集寶物的習慣，每次外出回來，總會帶回一件昂貴或罕有的寶物，久而久之，擺滿了一整面牆。

　　別墅一層的客廳和餐廳是連通的，僅隔了一扇竹面屏風。

　　程翎和徐青岑仍舊坐在餐桌前。

　　程翎微垂著眼，慢慢地喝著一碗雪梨銀耳羹。

　　她喝得很慢，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徐青岑低聲問她：“你在想程翎的事情？”

　　他嘴裡的程翎並非指祂。

　　程翎有些意外，抬眼看了他一下，說道：“對，是在想她的事情。”

　　其實從藍明修一開始說起身體被佔據的事情後，她就一直在思考這個事。

　　從藍明修的角度而言，他的身體是被宛城佔據了。

　　如果她的身體裡也有一個“藍明修”呢？

　　那也就是說，她也佔據了屬於程棟和梁笙的女兒的身體。

　　但唯一不同的是，她從出生以來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也沒有停止尋找過真正的程翎。她作為程翎出生時，也試圖在身體裡尋找過真正的程翎的意識，但很可惜的是，並沒有任何蹤跡。

　　在藍明修出現後，程翎在思考，宛城為什麽會選擇藍明修？而她又為什麽會以程棟和梁笙的女兒的身份出生？這世間的生靈千千萬萬，為什麽偏偏是程棟和梁笙的女兒？

　　程翎說道：“我們活太多年了，這世間萬事都有因果，不管是我，還是你，總有一日，我們想知道的答案都會浮出水面，時間問題而已。”

　　程翎安慰徐青岑：“你也不用總想著過去的事情，其實你是徐青岑，還是你是邊城，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希望自己是誰。”

　　徐青岑問她：“你希望我是誰？”

　　程翎微微一怔。

　　徐青岑又重複了一遍：“你希望我是誰呢？是徐青岑，還是邊城？”

　　程翎忽然想起來，在很久很久之前，她還是陵城時，與徐青岑在人間相遇，徐青岑也問過她類似的問題。

　　彼時的徐青岑問她：“你希望我是誰？徐青岑還是去都城當禦廚的徐青岑？”

　　程翎不大記得他當時的神情了，隻記得他很固執，非要她給個回答。

　　她當時的回答也是這一句：“最重要的是你希望自己是誰。”

　　人的一生太短，沒必要為其他人的想法而活。

　　城靈的一生太長，更沒必要為天地萬物的想法而活。

　　不管是人還是城靈，她依舊是這樣的想法。

　　程翎又回答了一模一樣的話。

　　徐青岑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可很快的，他又輕聲問了句：“你希望自己是誰？”

　　程翎甚至沒有思考，就回答：“我是陵城。”

　　徐青岑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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