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是她媽媽”的時候，景斯遠神色微動，眼裡卻沒有其他情緒，虞甜看不出他究竟是介意還是不介意，但解釋和道歉很快就跟上：“抱歉，因為那個男孩子一直說幼薇沒有爸媽，我氣不過，情急下就說了是她媽媽，希望你還有幼薇媽媽不要介意。”

　　景斯遠默然，不自覺捏緊手裡的方向盤，望向前方的目光愈發沉冷，良久後再開口，聲線變得極輕：“不用道歉，不介意。”

　　覺察到他語氣有些微的變化，虞甜第一反應並不是覺得他在意這件事本身，而是想著他大概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

　　如此，虞甜沒敢再往下繼續這個話題，該說的她說了，景斯遠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處理。

　　後半段路程，兩人就一直沉默到了禦景小區。

　　虞甜在意著他的情緒，一時忘了自己肚子還餓著。直到進了電梯，才突然想起來。

　　不過遲了一步，電梯已經往上。

　　她原是打算在門口的夜宵攤吃碗拌肉丸再回去的。

　　虞甜暗暗歎了口氣。

　　算了，回家吃泡麵吧。

　　渾身不適，虞甜耐不住疲倦地垮了下身子，放松筋骨。下一秒視線不經意地一抬，又撞見景斯遠衣上的那抹深紅。

　　她就站在他左邊的位置，那痕跡太惹眼，就算不特意去看余光也能隨時瞥見。

　　虞甜心裡那股羞愧感頓時就像這電梯一樣，上升一層又一層。

　　很快，電梯抵達11樓。

　　門“叮”地一聲緩緩開了，人卻沒動作。

　　景斯遠不明，回了下頭。

　　只見虞甜板板正正的立在那裡，眼珠子正斜盯著他的襯衫出神。

　　景斯遠垂眸落到唇印上，身子也不自覺跟著動了下。

　　這一動作，讓虞甜恍然回過神來，一抬頭撞進他眼裡，面色一滯，心臟都一顫。

　　偷看被抓包，虞甜尷尬地扯了下唇，這才發現電梯已經到了。她乾巴巴一笑，抬腳邁出去，視線卻還在意的時不時去瞄那唇印。

　　景斯遠覺得她有趣，沉鬱了一路的心情，頓時破防了。眉目舒展開來，唇角也不禁彎起極淺的弧度。

　　“虞甜。”他忽然出聲，沉潤的嗓音在這靜寂空蕩的環境中，帶著點回音，在虞甜的腦子裡轉啊轉，“晚安。”

　　虞甜這剛出電梯門，身子還側著，他一聲“晚安”來得突然，讓她僵著愣怔好半晌。

　　電梯門這時緩緩關上，景斯遠英俊的面容逐漸被隱匿。

　　就在門縫即將並上的那一刻，虞甜忽地伸手，按住了外面的上升鍵。

　　要不，就肖想一下。

　　衝著他那聲“晚安”。

　　門又再次打開。

　　景斯遠愣了下，還沒開口問她怎麽了，她又邁步重新走了進來。

　　然後，按住關門鍵，讓電梯繼續上行。

　　虞甜抿了抿唇，沉了口氣，衝他抬臉淺笑，謹慎卻不失溫柔地道：“景先生，你這襯衫要不還是給我幫你洗洗吧?這唇釉挺不容易掉色的，我怕你洗不掉，我拿回去用卸妝水搓一搓，再用肥皂仔細洗洗?”

　　一層樓而已，虞甜一段話說完，電梯就已經到了。

　　景斯遠側目望一眼打開的電梯門，又收回來落到她臉上。眼睫無聲地扇動了一下，他邁步走出電梯，用行動表示回答。

　　虞甜的心臟“噗噗”直跳，凶猛的好像有一隻野獸，下一秒就要從胸腔裡衝撞而出，連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

　　這是同意了吧?

　　她故作沉著地捂著胸口，把這劇烈起伏的情緒強行壓下去，走出了電梯。

　　景斯遠用指紋解鎖。

　　門開了，虞甜站在他後頭，隔著半米遠的距離。

　　男人打開門，側身給她讓出道後，朝她輕挑眉梢，無聲中像是在詢問她“需不需要進來等”。

　　虞甜領會到，即刻擺擺手，並不打算進去：“不用不用，我在這兒等就好。你換下來給我就行。”

　　景斯遠轉回頭，反應過來自己這個邀請似乎有些冒犯，對她一頷首：“稍等，”

　　人換了鞋進去了，門卻沒關。

　　半開著，從她角度望過去，可以看見入戶的邊櫃和靠在角落裡的一把黑傘。邊櫃上很整潔，除了一個鑰匙收納的個性擺件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他的住處和他人一樣。

　　乾淨，一絲不苟。

　　出於禮貌，虞甜沒有往裡多看，聽到裡頭傳來腳步聲後，便收回了視線，靜靜等候。

　　景斯遠走出來，穿著圓領的居家服，換下的白襯衫被他裝在一個紙袋裡，拎在手中。

　　走到門外遞給她的時候，他拿著袋子的手還頓了一下，客氣道：“麻煩了。”

　　“不不，不麻煩。”虞甜雙手接過來，訕訕，“弄髒了你的衣服我才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回去了，過兩天洗乾淨了我聯系你。”

　　景斯遠“嗯”一聲：“晚安。”

　　虞甜轉身朝電梯間去，本以為她走了景斯遠也會回屋裡，結果沒想到，他居然邁步跟著出來。

　　虞甜訝然地頓了下步子，扭頭看他。

　　他說：“我送你到電梯前。”

　　……

　　樓道的燈有些老舊，照下來的光線昏暗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