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青山別墅,減輕他的麻煩,這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
薑予眠拿手機抵在額前默默地放空一會兒,把備忘錄裡無可挑剔的字句刪掉重寫,去繁從簡。
準備今晚就說回陸家的事,陸宴臣卻遲遲未歸,薑予眠拿出半張沒做完的試卷繼續苦戰,一邊做題一邊等人。
晚上十一點,樓下亮起燈。
薑予眠連忙放下筆出去,不一會兒就見西裝革履的男人乘電梯上來,轉身走向另一方。那邊是陸宴臣的臥室和書房方向。
薑予眠握著手機悄悄歎了口氣,趁自己還有理智說離開的時候,追了上去。
身後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引起陸宴臣的注意,轉身便見薑予眠小跑著過來,他停下腳步等待:“別跑,沒人催你。”
薑予眠聽話刹住腳,變成小步子慢行。
她也不想跑,可以她走路的速度,哪裡追得上陸宴臣那雙大長腿。
走廊燈光拉長兩人的身影,陸宴臣站在路中央,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襯衣領口系的深藍色領帶依舊整潔乾淨,像他本人一絲不苟。
不過此刻,陸宴臣並不嚴肅,他站在柔和燈光下,臉龐掛著淺淡的笑,像靜謐月夜裡拂過的風。
那陣風,穿過樹梢,落入她眉眼,滌蕩在心間。
薑予眠手指緊扣,瞬間變得無措。
兩人面對面,她的表情動作盡數落進陸宴臣眼底。
經歷長時間相處,他比從前更容易讀懂女孩的小表情。
“怎麽?有話要跟我說?”
最近回家較晚,上晚自習回來的薑予眠同樣睡得晚,兩人的作息在某種程度達到一致,所以每晚休息前,小姑娘都會特別有禮貌地跑過來跟他道晚安。
不過眼前這狀態,顯然不是來送晚安。
薑予眠的思緒被他聲音勾住,勉強回神:【是,有一件事。】
“嗯?”陸宴臣優遊不迫地把外套換到另一隻手,指尖在柔軟的面料上劃過,“說來聽聽。”
周遭氛圍過於安靜,薑予眠努力思考怎麽開口不突兀,前方的人卻忽然挪動腳步,拉近距離。
濃鬱酒香撲鼻,薑予眠忘了自己的目的:【你,喝酒了?】
陸宴臣輕撚指尖,深邃的眼眸顯露一絲迷離。
他將原因輕描淡寫:“應酬而已。”
【我去給你煮解酒湯。】
“不用,已經吃過解酒藥。”
薑予眠“哦”了聲,失落地垂下眼。
看吧,她果然對陸宴臣沒有半分用處。
她緩緩舉起手機,上面有早已編輯好的說辭:【最近感覺身體好了很多,晚上也不做噩夢了。】
這似乎在求表揚?
男人眉梢一挑,揚起手臂,骨節漂亮的手指落在女孩烏黑發間,輕揉兩下:“恢復不錯,再接再厲。”
隨著手指彎曲動作,背面青筋脈絡湧現,男人的手掌寬而厚,仿佛只要張開,就能將一切掌控住。
頭頂落下的溫柔觸感讓薑予眠發愣。
這哄小孩般的語氣以及每一次輕撫的手感都讓她心尖跟著顫,癢癢的感覺。
以至於,她猶豫很久才點開第二條:【青山別墅離學校有點遠,我想回陸家住,可以嗎?】
落在頭頂的溫度太誘人,怕自己再不說,就說不出口了。
若她再自私一些,就賴在這裡,絕口不提離開。
手機上的文字逐漸展現,男人眼裡那點笑意頃刻間被風揉碎。
她這是把回陸家住的理由全部列出來。
陸宴臣靜靜注視手機上的文字,目光掠過她臉上認真的表情,嘴角弧度微斂,沉默片刻道:“隨你。”
輕飄飄的兩個字讓薑予眠背脊發僵。
陸宴臣的反應跟她想的似乎不太一樣。
不是指他不應該同意,而是陸宴臣最後落在她身上那記眼神,莫名讓人心慌。
總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
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她提出了,而陸宴臣同意了,這個話題只能到此為止。
薑予眠窺覷幾眼,心跳變得不正常。
只能埋頭打字:【那,等明後天模擬考試結束,我再回去。】
距離高考還剩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學習氛圍越發緊張,一旦回到陸家,想見他一面簡直難上加難。本次模擬測試是全市排名,拿考試當借口,多留兩天也好。
看清眼前的內容,陸宴臣瞥眸,面不改色道:“可以。”
他不是第一次接到薑予眠的“通知”,既然連時間都已經安排清楚,他也沒什麽可說。
回答得太快,薑予眠難掩心底失落。
人真是別扭,明明是她提出要走,心裡又為對方沒有挽留而難過。
薑予眠無法開口,自然沒有回應的聲音,陸宴臣抬眸,主動結束話題:“還有事嗎?沒事我先去書房了,你早點休息。”
最後那句細心叮囑更像是他習慣性的禮貌,不含任何感情。
薑予眠輕輕搖頭,他便轉身離開,沒有絲毫停留。
男人的身影在垂下的余光中消失,薑予眠眼眶一酸,她站在原地,目不轉睛注視著那道逐漸遠去的背影。
陸宴臣轉身後,她才敢抬頭看。
走廊燈光昏黃,地面影子拉長,高大的身影顯得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