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面,就是一個月後的今天。
陸宴臣遞出毛巾跟冰塊:“自己來?”
薑予眠伸手接過,裹著冰塊的毛巾觸碰到泛紅處,她忍不住“嘶”了聲,眉頭緊跟著皺起。
似乎意識到讓這個脆弱的小姑娘自己處理有些殘忍,陸宴臣主動走近:“我幫你?”
薑予眠下意識抿唇,毛巾一點點抬高,離開泛紅區域。
陸宴臣托起女孩纖瘦的胳膊,冰毛巾在撞傷處緩慢移動,讓皮膚逐漸適應溫度:“痛的時候可以說出來。”
薑予眠回應他的是無聲。
“還是不想說話?”他問。
薑予眠咬唇,但也不想點頭。
那樣顯得她好懦弱,盡管事實也如此。
被問到這裡,她有些緊張,陸宴臣笑道:“不著急。”
話音落下時,被冰塊浸濕的毛巾也從她手上移開了。
剩余的冰塊被扔進水池等待融化,薑予眠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陸宴臣放好毛巾回頭,一個圓溜溜的腦袋差點撞上來。
薑予眠扶著額頭,往後倒退小小兩步。她就像一隻脆弱的小鳥,稍有聲響就會被嚇退。
這讓陸宴臣想起兩個月前,剛蘇醒的薑予眠。她排斥醫院,膽子又小,經常把自己藏起來,非要等他去哄才肯出來。
陸宴臣眉頭一揚,問:“要做題嗎?”
薑予眠猛地抬頭,杏眼在燈光下映襯下閃爍,亮晶晶的。
陸宴臣總是那麽聰明,每一句話都能踩到她的點上。
她跟著陸宴臣上了二樓。
二樓很寬敞,不僅只有臥室,薑予眠進去才發現,她跟陸宴臣的臥室之間隔著一個佔地面積不小的書房。
頭頂懸掛著中式竹編吊燈,深色檀木書櫃從地面連接到天花板,高又寬敞。放眼望去,幾乎每一層都擺滿大小不一的書籍,可見書房主人閱讀量之廣。
青山別墅裡面也有一間很大的書房,可惜她沒進去過。
薑予眠好奇地打量四周,直到陸宴臣喊她:“過來。”
桌上的電腦屏幕已經亮起,陸宴臣從中打印出一套數學題,指著旁邊的椅子:“坐。”
明確的指令讓薑予眠更容易接受,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拿到幾張A4紙。一張是題,其余做草稿紙。
桌上有筆,薑予眠一直盯著卻沒拿,直到陸宴臣在她眼前打了一記響指:“放輕松。”
正襟危坐的小姑娘握起筆,從看到第一個數字開始沉浸。
當她進去自己的世界,已然變了副模樣。她認真、關注,銳利的目光在捕捉藏在字符裡的精密信息,不見半分膽小懦弱。
薑予眠很聰明,高考前的模擬測試拿過全校第一,她數字極其敏感,破解數學難題是她目前最大的興趣。可惜她在高考那天早晨無故失蹤,錯過了高考時間。
“嘟——”
手機震動,陸宴臣在第一時間察覺,起身走向小陽台。
落地窗一關,將外界聲音與室內隔絕。
電話裡傳出陌生沙啞的嗓音:“陸總,你讓我查的事有眉目了。高考前唯一異樣的事件是,薑予眠似乎跟一個混混有過接觸,那人因為犯事進了監獄。”
進了監獄?
陸宴臣抬手輕叩台面,音色沉冷:“什麽罪?”
那人猶豫片刻才道:“……侵犯未成年。”
通話聲斷斷續續,陽台外的陸宴臣回頭看了眼,薑予眠坐在桌前,背對著他,單薄的身影像脆弱的紙片,易折易碎。
兩個月前,陸老爺子想起去故友孫女即將高考,派人去探情況,卻發現薑予眠在參加考試那天早晨突然失蹤。
遠在國外的陸老爺子打電話給孫子,陸宴臣立即報了警。
鎖定方向花費不少時間,找到薑予眠的時候,她的校服和鞋子都是血。
警方在距離不遠的一公裡外找到一處廢棄工廠,現場殘留的血跡和綁人的繩索告訴大家這裡曾發生過一起綁架,所有人都不知道薑予眠在那裡經歷過什麽,也不知道她自己怎麽逃出來的。
最終醫院檢查顯示薑予眠受的是輕度外傷,不幸中的萬幸。
大家都在等當事人蘇醒,結果薑予眠醒來不言不語,一提到高考那個早晨,她就會抱著腦袋,呈現十分痛苦的神情。
逼急了甚至會恐懼尖叫,警察沒辦法做筆錄。
她害怕別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時常蜷縮在角落,不願與人交流。那時只有一個人能靠近她,就是將她送來醫院的陸宴臣。
之後花了半個月左右的時間,陸宴臣旁敲側擊將話題引到那件事上,薑予眠茫然地盯著他許久,緩緩搖頭。
她對那段經歷印象全無,提起時只剩內心的恐懼。
醫生說是因為那段記憶給她心理帶來不可承擔的傷害,大腦自動開啟保護機制,選擇性遺忘。
警方從外界入手探查真相,老師和同學都說:“薑予眠是個很安靜的同學。”
薑予眠的生活很簡單,家和學校兩點一線。
除了學習成績好,經常受到老師表揚之外,薑予眠簡直想把自己當隱形人。
她每天按時上學,從不早退,是老師眼中乖巧聽話的好學生。她不喜歡跟人結交,總是獨來獨往,同學們覺得她性格孤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