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把孩子摟緊了,見著周圍圍的全是人,委屈的直掉眼淚。
“我是被略賣的,才逃出來,回來找家,可我爹娘都不在了,哥哥嫂子也不認我……”
青陸心一下子就軟了,剛想讓她跟著上馬車,便見方才那位叫舒蟾的婦人拿了換洗的衣衫過來。
“夫人敬您良善,讓我送下來的。”舒蟾望著地上的母子倆,歎了一口氣,“她也著實可憐,我替我家夫人做個主,為她妥善安置,小哥先去拾掇拾掇吧。”
周遭人圍的越來越多,青陸濕了身,怕人看出來不妥,便道了謝,自回馬車上擦身換洗不提。
到了傍黑,青陸依舊扮了男孩子,領著潘春同彭炊子,捐了二十兩香油錢,這才在佛堂見著了大悲禪寺的知客僧惠空。
惠空不過五十多歲,寶相莊嚴,得知了青陸的來意,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
“……惠航大師許多年前便四處遊方,早已離開禪院,施主怕是一時半刻等不來她。”她接過青陸手裡的那枚小小的玉淨瓶,只看了一眼,便道,“惠航那一年為七十九枚玉淨瓶做法開光,想必施主也是那個時候得來的這玉淨瓶吧。”
青陸心裡咯噔一聲。
七十九枚玉淨瓶?這惠航師父大概率是個騙銀子的吧?
她失望地把玉淨瓶收了回來,塞在了兜裡。
“您這裡可有惠航大師發玉淨瓶的名錄?”她報了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惠空斜斜乜了眼青陸,“施主,玉淨瓶是佛家聖物,開了光的法器,怎麽能用發這個字呢?”
青陸愕然,旋即附和著點頭,“那該怎麽說?”
惠空放過了她,搖了搖頭。
“佛贈有緣人,哪裡又有名錄呢?”
青陸垂下了頭,無比的失落。
最後一線的希望破滅了,可該怎麽辦呢?
惠空卻念了句阿彌陀佛,“施主,惠航大師當年所居之處,目下開辟出來做待客的寮室,天色已晚,施主不若小住一晚,或許能找到你想要的。”
青陸面無表情地看了惠空一眼。
惠空也看了青陸一眼。
“收費吧?”
“佛渡有緣人,施主怎能用收費二字來形容。”
“……渡一晚多少銀子?”
“……一百兩。”
行吧,這輩子就被坑這一次吧,青陸心痛地看著潘春交了一百兩銀子,心都要碎了。
到了那寮室才發現,那知客僧惠空還賣了兩家。
以粉牆花影隔斷,東邊給了青陸,西邊不知道賣給了誰,倒是陣仗很大的樣子,仆婦絡繹不絕地,往裡頭搬著什麽。
潘春同彭炊子拾掇屋子,青陸樂的悠閑,背著手在□□上來來回回地溜達,正在為那銀子心痛時,迎頭瞧見了一位婦人。
溫柔端方的模樣,不是舒蟾又是誰?
這回相見便比午間熟稔許多,舒蟾給一旁抱著素被面過去的仆婦讓了一讓,溫言問道,“可巧又遇著了,小官人住這裡?”
青陸點了點頭,笑的眉眼皆開。
“就住一宿,明兒就走了。”
舒蟾哦了一聲,笑著應她,“我家夫人要在此地長住,大約月余。”
青陸啊了一聲,手動地把自己的嘴合上了。
“一晚上一百兩,一個月豈不是千兩?”她嘖嘖,“我可住不起,明兒就打道回府了。”
舒蟾覺得眼前這少年親切可愛,願意同她多說幾句。
“我家夫人一心向佛,時常在佛寺小住。”
她說到這兒,莫名地想起前些日子在明感寺,那冒牌貨幾次三番欲接近自家夫人,便是那崇陽長公主都跟著推波助瀾,可夫人還是硬邦邦地給懟了回去。
“哪有母親認不得孩子的?”夫人那時候說的冷冰冰,十分篤定。
舒蟾仔細看了看青陸的眉眼,若不是頭上那頂布帽子遮住了,這小哥兒怕是會更加好看。
大約美人都是相似的吧,這小官人眉宇間倒有幾分夫人的影子。
舒蟾還想再說幾句,忽的便聽□□旁的灌木叢裡有什麽聲響,像是有什麽竄了出去。
有種嗆人的異味兒飄過來,青陸擰著小眉頭,有點兒警覺,“大約是貓兒吧。”
舒蟾笑了笑不以為意,同青陸道了別,回了禪房不提。
到了夜間,星月俱滅的,是個黑透了的夜,青陸晚上一直在這寮室裡翻找,壓根翻不到什麽名冊,心裡一陣懊惱:這銀子砸來的寮房,住了個寂寞。
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大將軍晚晚來打攪,這乍一不來,青陸還有些不適應,可見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兒。
正感慨,那一股子嗆人的異味又飄過來,青陸使勁兒地嗅了嗅,還沒分辨出什麽氣味,便見那粉牆花影上,倏地便騰起了一團火,緊接著便摧枯拉朽一路燒過去,不過一霎眼的功夫,已然成熊熊之勢。
她這廂暫時沒有波及,只是對面燒的熱烈,青陸記掛著白日的舒蟾以及那位聲音動聽的夫人,一躍而起,便往對面寮室內衝過去。
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怕是都憋在了房內吧?
青陸頂著火使勁兒地往門上一撞,這木門結實,足足撞了兩下才將門撞開,剛進去,頭頂的大梁便掉了下來,青陸好險躲了過去,在一片火海裡去看,果然幾位仆婦倒在火裡,最裡頭的床榻下,一位夫人側倒在地上,顯然是被濃煙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