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陸聽了營佐郭守的這聲訓斥,羞愧難當,忙從兜裡把瓜子全掏了出來,給兩旁的士兵一人分了一小把,又雙手捧了一把給郭守。
“營佐,這是孝敬給您的。”
郭守眼睜睜地看著這小兵分發瓜子,氣的手腳冰涼。
這小兵是有什麽毛病?打量今天大將軍來,他這小暴脾氣不敢收拾她?
郭守一把打翻了青陸的手,控制不住怒氣。
“我看你是頭腦子稀昏了!行軍打仗你竟還有閑心吃瓜子?蠻狗砍你的頭,你是不是還要請他吃瓜子?”
“我記得你,昨兒挖了個狗洞,今兒又在這吃瓜子,大將軍說二百零一不成雙,我看你就是多出來的那一個!”
多出來就多出來唄,青陸悶頭悶腦地想著,那就把她趕出右玉營罷,她愣頭青一個,又是個娘娘腔,留在營裡能做什麽?沒得給北胡人送腦袋。
行伍之人嗓門兒極大,這裡的騷動到底引來了上頭那人的注意。
“那邊一圈人圍著個豬頭做什麽?”
圍著個豬頭做什麽……
做什麽……
夏風熱辣,日頭滾燙,上頭那人聲音清冽,金石一般的質感,可說出來的話卻難聽至極。
青陸本就被野蚊子咬的一臉紅腫,再加上今日的日頭毒辣,更將她曬的紅通通,遠遠一看,大約真同個豬頭差不多吧。
士兵們紛紛回頭,都憋著笑瞧著青陸。
青陸撓了撓後腦袋,遠遠地去看那前頭的大將軍。
校場的泥地曬的松軟,辛長星步履深穩,一點兒泥星兒不沾,在獸骨傘的籠罩下緩緩行來。
熱浪滾滾,傘下卻發著絲絲涼意——蓋因那傘角吊了小小的冰鑒,長行陳誠支撐著傘,頗有些吃力的樣子。
大傘移到哪兒,涼意跟到哪兒,青陸看著地上那一團涼影兒越來越近,腦門上泠泠地起了一層薄汗——這人,好生熟悉……
待那人在一團暗影裡裡抬起頭,眼神冷冽,涼的像掠過雪山的風。
青陸被這股子涼氣煞到,直衝顱頂,一陣目眩神迷——這是什麽背時運,昨夜那被她強拔靴子的事主,竟是她頂頂頂頂頂頂頭的上憲。
她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真駭人,她還以為那人是個過路的小將軍,末流小兵如她,往後等閑也碰不上這等人物,未曾想,這第二面來的這樣快。
她素來有急智,想著自己如今這幅豬頭樣,興許大將軍認不出來,便賭了一把,仰頭去看大將軍,露出了諂媚的笑,一側的小虎牙支棱而出。
“標下拜見大將軍。”
辛長星腳下踩著一團暗影,長眉蹙起一道深谷。
這右玉營可真是奇事兒多多。
先是有小兵挖戰壕挖成狗洞,再來竟然有小兵當眾嗑瓜子。
軍綱軍紀如此,如何行軍作戰,如何抗擊北胡?
他上一世慘死牙狼關,援兵不至固然是主因,朔方軍作戰不利也是其因。
辛長星陰沉著臉,唇畔牽了一絲兒幾不可見的冷笑。
“嗑瓜子?”他站在傘下,周身籠著一團陰沉沉的氣,“挖狗洞,搶靴子,我竟不知本將的麾下還有這等人才。”
這話落在青陸的耳朵裡,爭如五雷轟頂。
他認出她了!認出來了!
他知道是她搶的他的靴子。
那麽,自己搶來的這雙靴子,必須得改的再面目全非一些,才好叫他認不出來。
她心裡惶恐,面上卻不顯,紅腫的臉上還掛著笑,一側雪白尖利的小虎牙愈發的醒目。
辛長星被她那顆小虎牙弄的抓心撓肝。
怎麽會有人的牙齒上多長一顆小牙?太不對稱了!
“閉嘴。”他言簡意賅地下達了命令,眼見著小兵將嘴巴飛快地閉了起來,他心裡的那份焦躁稍微平複了一些。“這虎牙長的不對稱,看的難受。”
青陸搞不清楚將軍的腦回路,不敢吭聲。軍營裡不作興磕頭,青陸訕訕地垂下了頭,挖空心思想著如何為自己脫罪
“報大將軍……”她呵腰,把手拱到了頭頂,“狗洞標下認了,可靴子,是您送給標下的呀。”
的呀……
的呀……
嗐,這小娘娘腔,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呀。
營將杜彪默默地看了一眼將軍放在腰間的刀鞘,生怕他突然把刀□□,將自家這個小兵的頭給砍了。
傘下涼意氳氟,辛長星心中卻怒火升騰。
“巧言令色。”他甚至被她氣笑了,“本將麾下好男兒不知凡幾,哪一個不比你驍勇敢戰?本將不送靴子給他們,反送給你這樣一介貪生怕死之徒,本將是眼瞎還是腦子壞了?”
眼前小兵的腰越來越彎,快要彎到地底下了。
辛長星在傘下謀影沉沉,陰沉冷笑道:“嗑瓜子?挖狗洞?本將倒要看看你是怎麽嗑的。來啊,賞她二十斤瓜子,滾到狗洞裡嗑去。”
青陸蔫蔫地把腰又彎了又彎,眼前黑了又黑。
“磕一嗑數一顆,數不明白不準出來!”十六骨的獸皮傘轉動,涼意旋開,大將軍的背影籠在傘下,快快地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輕松沙雕文,無邏輯,勿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