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總不能這樣一直抱著她,也的確不成體統。
茅草屋雖簡陋,到底還有把小杌子,他將她放下來,彎腰的時候,腰間的配劍撞了一下,聽在青陸的耳朵裡,有點像骨頭間隙摩擦的聲兒。
“大將軍,您腰不好呀?”她妄圖關心自己的上憲,嘴臉難免帶了點兒擔憂,“男人的腰,殺人的刀,咱們這樣的偉男子,不把腰腿練好,以後怎麽哄媳婦兒高興呀。”
辛長星一僵,慢慢兒站起身,偏偏那小兵不知死活,嘴裡叮囑著:“哎您慢點兒,別閃著。”
大將軍明衣貼身,身條兒極英挺,結實的筋骨往下,那把腰竟然纖細的不可形容。
嘖嘖嘖,寬肩窄腰,再英挺不過的身姿,可惜腰不好。
這嘖嘖兩聲,聽在大將軍耳裡刺耳的很,可腰好不好這等事該怎麽解釋?
在男人堆裡混慣了,說話也這般葷素不忌,辛長星面上僵了一時,實在是氣不順。
雖然出來的急,到底靴側還藏了幾片金葉子,辛長星拿了一片,放在看林人鋪的平整的土布床褥上。
青陸眼熱極了,她捂著額頭,尋思著怎麽從將軍手裡弄出來幾片金葉子,剛想奉承幾句,將軍卻掀了鴉青色的土布被單,扯了一角為青陸擦拭額上的血跡。
雨水衝刷過的面龐,光潔如剝了殼的雞蛋,可是額上的那一塊傷痕卻刺眼的很。
“怕留疤麽?”他聲音在雨天裡尤其清寒,從容深穩。
青陸的臉頰被辛長星捏在手裡,嘴巴被捏成了小雞嘴,她艱難地嗐了一聲,晃了晃小腦袋。
“那怕啥呀,男兒的傷疤都是勳章,從今往後標下也是有故事的偉男子了……”她話音剛落,那俯看著她的那張清俊到極致的臉,忽的便湊近了她。
“……你真是七月的鴨子——”他頓住,目光灼灼望住了她。
那樣好看的面容湊在眼前,青陸一時驚訝,愕著雙鹿眼後仰。
於是他的手掌由後頭承托住了她,身子更加靠近。
他最是精致,面龐唇齒無一不美好,青陸整個人被他的氣息籠罩,一霎兒呼吸也停滯了。
他唇畔牽笑,吐氣如蘭。
“——全憑嘴硬……”他似笑非笑,把她的慌亂盡收眼底,“可以呼吸了。”
看著眼前那張臉離開了自己,青陸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氣。
將軍在暗示什麽?莫非?不能夠吧?
將軍隨身帶了金創藥,為她在傷口上塗了一層,這才借用了看林人的爐灶,接了雨水來燒。
青陸做賊心虛,看著大將軍舉止從容地燒水,繼而拿了袖中的帕子打濕了,遞給了她。
“這是本將擦拭劍身的絹帕。”他垂眼,“給你用了。”
青陸竊喜著,接過了絹帕——以大將軍愛潔的癖好,這絹帕怕是也白送她了。
一切收拾停當,夜已然深的可怕。
到底是淋了雨,青陸就有些打擺子了,辛長星見她抖篩,一把抱起她,放進了床褥上。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時,到了半宿,青陸迷迷瞪瞪地睜開了眼睛,看那爐火暖融,照下一個清澹的人。
女媧捏人時總要偏心一些,有的人便是常看常新,永遠美的像畫兒。
他著盔甲,便是英姿勃發、身帶肅殺,他若燕居,便有一種清洌的少年氣,就比如此時,爐火烘烤著他的面龐,為他添了幾分緋色,五官便濃烈地像被刻出來一般,無處不精致深邃。
怔怔地看了一時,便見那烤著衣衫的人抬起了眼眉,正撞上她的。
那雙寒星一般的雙眸便微滯了一下,淡聲問她:“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青陸雙手抓著土布被子,只露出尖尖的下巴頦,眼睛烏亮。
“我在偷看您。”她老老實實地回答,忘了自稱標下,坦誠的可愛,“您真好看,像畫兒一樣。”
再沒有比這樣的呢喃更好聽的了。
雨夜的清氣彌漫進來,嘒嘒的蟲鳴,四野的鳥兒在鳴唱,便是最開朗的雲雀,都比不上這和軟的一聲兒。
他的心動的厲害,兵荒馬亂的,像是快要打仗前的不鎮定,他覺得糟糕透頂,快要辜負甘家那雪團兒了。
他嗯了一聲,低下了頭。
“睡吧。”
醒來時已是四野有霧,雨停了,木頭的清氣發散出來,有著沁人心脾的清甜。
她在土布被子裡睡的迷瞪,睜開眼時有些不辯東西,惶惑了一時,便聽外頭有馬兒嘶鳴的聲響兒。
她由床榻上一躍起身,扶著茅草屋的門往外看去。
霧氣由四野彌漫而來,從那山林裡奔襲來一隊輕騎,為首的身著軍甲,腰背在馬上挺的筆直,恍若天神踏霧而來。
辛長星策馬而來,肩頭披著晨曦,馬兒行至茅草小屋,他居高臨下,俯視著躍躍欲試的小兵青陸。
“殺人不用刀,騎馬全靠腰。”他眼神驕矜,倨傲地挺直了自己的腰背,“本將軍的腰若不好,又怎能馳騁萬裡,所向披靡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大將軍:我腰不好?你在說笑?
作者姐姐此生沒什麽所求,只求仙女們能給作者專欄預收《浪裡小嬌龍》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