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可真硬啊,辛長星簡直要佩服這小兵的心智了,他垂目,不打算再同她囉嗦。
可青陸卻接著說起了左參將,“參將大人這樣的才俊,應當早就娶夫人了吧。”
果然還惦記著左相玉。
辛長星冷哼一聲,實在覺得氣不順。
“左參將自然會有夫人。”他冷冷斜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的公務,“用好了麽?”
冷不防被將軍這麽一問,一粒蝦仁就滾進了喉嚨,在喉管裡不上不下的,青陸自己拍著胸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椅上的人手下一顫,迅疾起身,走近了些,拿手在小兵薄薄的脊背上,使勁兒拍了一下。
好在蝦仁沒進氣管,不過是在喉管裡卡住了,被這麽一拍,便下去了。
青陸憋紅了臉,心有余悸地發現,大將軍半蹲在她的身前,蹙著眉頭盯著她。
那樣好看的眉眼離得近了,有著別樣的韻致,青陸眨了眨眼睛,悄聲說:“您別擔心,標下沒事。”
偶一流露的關切被人發現了,便有些尷尬。
辛長星調轉視線,站起身,重新坐在了那張椅上。
“卡住的樣子太猙獰,險些嚇到本將。”他神色淡漠,很是嫌棄地樣子。
青陸不以為意,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菜色——可惜人只有一個肚子,不然她非要將這些好菜通通吃光。
飯也吃了,總不好再用旁的理由來留她,這小兵摸著肚子,撓了撓後腦杓,呵腰向他致謝。
“大將軍,標下吃飽了,現在渾身都是乾勁兒!”她指了那一摞帳簾,“標下抱回去縫吧。”
縫帳簾本來就是個借口,目下他知道了她還惦記著左相玉,心裡頭極其不順,哼了一聲,任由她抱著帳簾出去了。
小竇方兒見青陸抱著帳簾出來,帶著警戒心同她寒暄了幾句,這才進營帳來收拾。
“叫灶上再做些粥點,給那小兵送去。”他站起身舒展了下手臂,吩咐小竇方兒,“免得說本將軍苛待軍士。”
小竇方兒默默地應了,心裡直忖:“這麽些年,也沒見您給小的加過餐呢?看來我這個將軍身邊第一小廝的地位不保啊。”
心裡這麽想著,難免行為上就露出些馬腳,待薛炊子整治好粥點,小竇方兒提著便往丙營的夥房而去,一路踢踢踏踏的,到了夥房,沒好氣兒地喊了一聲,不見青陸的身影,那彭炊子披了件褂子出來。
“今兒是怎麽了,先是參將大人送來四菜一鍋,再是您這裡又送來粥點……”彭炊子想不明白,接了粥點問了一句,“青陸是去大將軍那裡回事了嗎?怎的還不回來?”
小竇方兒一愣,摸了摸後腦杓,奇怪道:“這是怎麽個說頭,半個多時辰之前就被將軍打發了回來……”
彭炊子面色一下子便凝重了起來:“別是叫狼給叼走嘍。”
小竇方兒嚇得一哆嗦:“這有狼?”
“可不是。”彭炊子也緊張了起來,“見天兒的狼嚎,你聽不見?這裡到處都是荒嶺,熊和狼常出來叼人。”
小竇方兒拿不定主意,有些緊張地回轉身,就往將軍營帳跑,一進去便慌慌張張地跪下道:“大將軍,鄭青鹿那小子給狼叼走了!”
給狼叼走了?
辛長星剛沐浴而出,一件寬大的道袍披在了身上,愈發顯得挺拔清俊,他覺得有些荒唐,可又覺得合情合理。
她那樣的腦回路,天馬行空的,無論發生什麽事兒,他都覺得合情合理。
只是眼下不是感慨的時候,他心裡砰砰跳著,立刻相信了小竇方兒的說法,匆匆出了營帳。
順著往丙營去,一路巡邏的兵卒,有三個都瞧見了青陸,最後一個目擊者是在西北處瞧見她的。
之後便斷了線索。
也沒有人聽說有狼叼人的事。
小雨瀝瀝,地上的腳印亂糟糟的,誰也不知道青陸去了哪兒,去全營搜索了一番的兵士來回事,隻說沒有小兵青陸的蹤跡。
辛長星的心倏的揪緊了,有些喘不過氣。
是從他的營帳裡出去,接著便沒了蹤跡,他覺得自己負有絕大多數的責任,而他此時心裡的所有擔憂,大約是因著她是自己手下的兵吧。
他最是果斷,立時便分派了六路,沿著六個方向去找,自己則帶了一隊,穿了蓑衣,一路往西北處的林子搜尋。
一路淋著雨走,轉瞬便進了樹林,穿過樹林便是一片山崖,爬了上去之後,才是一片空谷。
子夜將至時,大將軍在空谷的林子裡,發現了一個頭上流血的小兵。
雨勢微弱,落在她的面上,將她頭上的血跡衝散,流在了她的面上,她閉著眼睛,有些羸弱的樣子。
將軍的心一霎兒便疼起來,說不上是因了子夜將至的緣故,還是心疼她的緣故。
他上前將自己的外衫除下,裹住了她的身體,那小兵感知了他的存在,一下子睜開眼睛,喘著氣兒小小聲道:“甲營的小旗鄧火炳,敲了我一榔頭,往前面山裡跑了。”
這句話一出,辛長星便知是什麽意思。
右玉出細作了。
他定神,沉聲吩咐身後的兵士去追,他身邊之人皆是虎狼之兵,最是機敏不過,一瞬間便都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