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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敲更。
真心找死的人,,怎麽攔都攔不住。
那小兵跪在地上,梗著脖子一臉的慷慨大義,倒顯出座上那人的不通情理了。
座上人支起了手,虛虛地在嘴前握了個空,輕咳了幾聲。
“你一心求死……”辛長星摸了摸下巴,一雙星眸從青陸的臉上越過去,落在了畢宿五身上,“可你有沒有問過你的兄弟,他想不想死?”
畢宿五像是被雷給劈了,茫然地看了青陸一眼,接著抖了一會兒嘴唇,這才反應過來,這才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不是不是,標下沒有一心求死,標下還想活呢。”他連連討饒,哭的鼻涕泡兒都出來了,“標下知錯了,一定改一定改。”
這才是正確的認錯方式。
辛長星有點兒後悔沒早點兒把畢宿五點出來,這麽乖覺的士兵十足應該給鄭青鹿立個模范。
青陸愕然,看一旁畢宿五的慘樣,自己倒是把他給忘了。
這可怎麽是好?自己想死,可畢宿五不想啊,他兜裡還有半包油炸花生米沒吃完呢。
可方才都將大話給吹出去了,還怎麽收回?
四十余雙眼睛看著她也便罷了,還有左將軍在呢,自己出爾反爾,在他的眼裡不就成了一個跳梁小醜了?
她僵在原地,座上人卻不給她發愣的機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像刀。
“袍澤兄弟,該當同氣連枝,同生共死。”他嗓音清洌,此時沉下音來,便帶了幾分深穩,“你為賭一時之氣,便要連累自己的袍澤兄弟,將他這一條鮮活的性命活活害死,鄭青鹿,你太讓本將軍失望了。”
他說完這句話,終於從圈椅上起了身,略舒展了下挺拔修長的身姿,幾不可聞的舒了一口氣。
終於讓他想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跪著的那小兵梗著脖子,一副滾刀肉的樣子,他看見那雙不服輸的眼睛,氣就不打一處來。
到底在氣什麽,辛長星自己也說不清楚,想來不過是想她服個軟罷了,她那張小嘴實在是能說,叭叭叭叭個不停,將他氣的七竅生煙,也令他無從招架。
他不喜歡這種無所適從的感覺,更討厭這小兵的油滑——沒有心的人才擅長見人說人說,見鬼說鬼話。
青陸被他那句“你太讓我失望了”,砸了個滿眼懵。
怎麽就讓他失望了?
她愕著雙目,剛想為自己分辨幾句,可大概將軍不想再同她說話,已然將目光投向了眾兵士。
“袍澤之誼,視同拱璧。”他聲線寒涼,將眼眸投向了四十余名兵士,“列位都是棟梁之才,萬莫學那等絕情寡義之人。”
青陸跪在一旁,身子又被這句“絕情寡義”砸矮了幾分。
辛長星言罷,目光絲毫未落在青鹿身上,一個轉身,提腳便走,身後便有一串子將官跟著去了。
青陸懵頭懵腦地跪在原地,聽見營將說了句散,四十余兵士便都慢慢兒地散了,畢宿五也茫然地跪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顫巍巍地抬起一根手指頭,戳了戳青陸。
“你為啥要謀害我這條鮮活的性命?”他嘴角顫抖著,紅著一雙眼睛,控訴青陸,“我和你雖不是打小一陣兒長起來的,好歹也是一個莊子住著,何至於要我死?”
青陸面無表情地說了聲滾,抬頭見營佐郭守帶著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負著手走了過來。
“……你也不必覺得委屈,今兒這事兒辦的實在不厚道。”他愁眉苦臉地給青陸下定義,“我單知道你貪生怕死,好吃懶做,竟還不知你還是個不講義氣的人,作孽啊,竟然把你這樣的人給招進來了。”
他歎了口氣,好像很是發愁的樣子,“今兒你命大,大將軍沒把你法辦,可營有營規,不得不罰,今夜你二人就去敲更巡營罷,敲一個月!”
郭守說完這句話,有些為難的皺了皺眉頭。
怎麽說呢,亥時二刻點卯,這小兵並未遲歸,可行軍打仗,人人都要有時刻不離營的警惕,說對也不對,這小兵今夜點兒背,撞上了大將軍的槍口,也是命裡該的。
至於敲更,不過是拿著更鼓梆子,按著時辰四處巡著,敲更罷了,也算是從輕發落。
青陸歎了一口氣,叩首行禮。
郭守擺擺手,心事重重地走了。
畢宿五哭喪著臉委頓在一邊兒,到底是撿回來一條命,雖然他到現在都沒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辦呢,既然這樣了,那就好好的敲更巡營罷。
眼下才剛過一更,還有亥時、子時、醜時、寅時四更,青陸同畢宿五回了各自的住處,略略休整一番,這才往更房去了。
如今是七月,晉地正逢雨季,青陸同畢宿五剛在更房裡綁了額帶,領了鑼和梆,腳剛踏出去第一步,雨點子就稀稀落落地砸了下來。
倆人哪裡有擋雨的蓑衣,隻得硬著頭皮去敲更,他們只需在工兵部巡邏,故而范圍也不過十二個小旗,倒也輕松。
因天上下著雨,倆人隻得一人敲鑼,一人打梆子,扯著嗓子喊:“小心提防,安不忘危!二更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