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陸撓著腦袋納悶兒,“妲己不是狐狸精嘛。”
彭炊子一笑,叫自家徒兒把心放下來:“大將軍考量的一定比咱們多,你也別多想。一會兒瞧著情況,若是攻城了咱們就躲遠點,省得誤傷了。”
青陸晃了晃腦袋,托著腮想事情,一會兒又同師父說道:“……我到底還是小旗嘛,不管大將軍是不是為我,我總要領著我那幾個兄弟上陣效力的。如今我穿著祖父的戰甲,神威更是大漲,拿十杆長/槍戳我心口,都戳不死……”
彭炊子笑自家徒兒可愛,再瞧前方,遙遙地看了北定門,烏泱泱的兵卒在城上城下持槍佇立,而那城門下已然有數百士兵正合力拉開城門,堂皇的夜色下,城門之外的軍隊兵不血刃,浩蕩而入。
夜風寒涼,黑暗映照在萬萬兵卒腳下,形成寒涼錯落的影子,巍峨而動。
在那數萬士兵簇擁著的正前方,馬蹄聲颯颯,揚起漫天的煙塵,旋即由那煙塵裡,有一人騎馬破空而出,帽盔壓的極低,堪堪能看到清俊絕美的弧線。
鴉青色的夜幕在他的身後垂曳,辛長星一手執韁繩,一手執長/槍,踏入了帝京的大門。
重活一世,自然比旁人洞曉了太多的天機,太子與吳王爭權,不僅害了邊陲四地無辜的百姓,還令他與數萬將士葬身牙狼關,更令人發指的,西北四地千裡沃野,皆落入了北胡人之手。
他重生以來第一樁,便是將北胡人徹底打回老家去,余下的,皆在計劃裡。
遙遙地望向帝京空無一人的街巷,心中感慨萬千,可倏忽之間,街巷兩邊的涼棚下,便滾下來一個矮墩子,穿著赤色的寬大戰甲,頭上綁了個團子,像是個離弦的箭,扛著一把大刀就衝過來,一邊跑,一邊高喊,那聲音清脆響亮,就像個真正的傳令兵一樣。
“大將軍,報——”
是青陸!
心念一動,心跳便再也按捺不住,隆隆的在胸腔裡跳動,辛長星勒停馬兒,自馬上一躍而下,往前奔了幾步,展開了自己的雙臂。
青陸扛著大刀一路小跑,見前頭烏壓壓的軍隊前,大將軍跳下馬來,在原地伸開了雙臂,她腳下不停,心裡卻咯噔了一下,“大將軍這是什麽姿勢?”
無奈她跑的太快,念頭落下的同時,身子已然撲棱棱地撞進了大將軍的懷裡。
矮墩子穿了大大的戰甲,這一撞差點沒將大將軍撞倒在地,他堪堪抱住了青陸,心裡頭擂起鼓來,“抱了。”
青陸抱著辛長星的手臂,在原地跳啊跳,“子時了,您疼不疼?我來給您當藥來了。”
身後忽然傳來了好幾聲驚奇的聲音。
“鄭小旗!”
“是鄭小旗!她怎麽在京城?”
“莫不是來迎接我們來了?”
工兵駐防工事,跟在先鋒營側旁的,便是工兵營的同袍們,他們皆識得青陸,此時都有些納罕,在後頭輕輕叫嚷起來。
左相玉看著青陸看著大將軍的眼神,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有些失落和黯然,只是職責所在,揮了揮手,叫他們不要吵嚷。
辛長星的眼中滿是繾綣,翻身上馬,再遞出手去,將青陸提溜上來。
他揚鞭呼喝,馬兒應聲而跑,青陸人小身瘦,小小的一團窩在他的懷中,只露了一雙黑亮大眼,在月色下,顯得愈發的明淨澄澈。
“你像個矮墩子似的,怎麽穿這麽大的戰甲?”辛長星下巴輕點青陸毛茸茸的腦袋,風聲在耳側呼嘯而過,令他有些不真實的幸福感。
青陸拿腦袋頂了頂大將軍的下巴,“我一會兒脫給您!這可是我祖父的戰甲,我祖父是誰呢,可是武神!一準兒打勝仗!”
“我也是武神。”大將軍一雙驕矜的雙眸在夜色裡尤其清冽,他在她的耳畔輕語,“你就這麽想我,偷著跑出來看我?”
青陸在他懷裡一拱,往側後方看了看,“您身後的,可都是我的同袍,同吃同住了那麽久,我身為一個有軍功的小旗,不得來瞧瞧他們?您呀,只是附帶著的。”
她向上碰了碰大將軍的下巴,“是您想我了吧?師父說衝冠一怒為紅顏,您這麽喜歡我,一定是為了我才造反的。”
毛茸茸的腦袋在他的胸口蹭來蹭去,辛長星騰出一隻手來,按了按她的腦袋。
“將亡國、造反歸咎在女子身上,實在是說不過去。”他有著坦誠的品質,認真地說著,“我起事,不過是厭煩爭權站隊、牽扯無辜,政治不清明、江山不穩固,自然要換人來坐。”
眼望著星雲密布的天幕,有一顆動星流轉而過,一瞬間劃過天幕,落入無邊的黑夜裡。
“自古何曾有萬歲的天子?”
青陸悻悻然,嘀嘀咕咕,“我還以為我是那個狐狸精呢?”
辛長星在她的身後輕笑,過分好看的面容上,笑渦清淺。
“你是夜貓子成了精,專來攝魂奪魄。”他輕言,“我隻想讓你一生順遂,想做什麽做什麽,不必受任何的製約和非議。”
青陸豪邁地一扯戰甲,恨不得現在就脫下來給他,“您對標下這麽義氣,標下恨不得把頭都送給您。”
辛長星拍拍她的腦袋,叫她不要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