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記著長公主的仇,辛長星神色略黯,有些細微的歉疚之色浮上眉梢眼角。
舒蟾何等敏銳,辛長星的神色立時便印記在她的眼裡,她笑了一笑,卻行了兩步,輕輕關上了房門退了出去。
辛長星仰躺在迎枕上,抬眼瞧著雲絲帳頂上的光影。
這間南廂房一個小廳,拐進來便是他歇息的內室,支摘窗半開,露出了一角清桂的樹乾,間或有一些細細的桂花飄落下來,似有若無的馨香便鑽窗而來。
藥湯在手邊的桌案發著熱氣,苦澀的藥味直鑽入辛長星的鼻端,吃藥該要伴著糖吃吧?他默默地想著,長手伸過去端了藥,將將送了入口,唇齒間頓時溢滿了苦味。
“勞駕,窗外可有人?”辛長星清音送入窗外,並無人回應,他失落地將後頭的話輕輕吐出,“可否送顆伴藥的糖?”
外頭清寂一片,月色淡灑,映得他喝藥的手纖潔如玉,剛想蹙著眉頭將藥湯一飲而盡,卻聽有人輕叩房門,和軟的一聲兒傳進來,“您還真當自己回娘家了呀……”
辛長星手一抖,藥碗差點翻下去,抬眼再看,一個小腦袋在內室的門前探出來,小臉上掛著稀奇古怪的笑,眉眼唇齒無一處不透著靈動嬌俏。
她在外頭翻兜,掏出了一顆玫瑰糖,往嘴巴裡一放,大眼睛霎了一霎,“想吃麽?這可是您給我買的糖。”
辛長星把藥碗放桌案一放,略略側頭,唇畔牽了一絲笑,“這麽大老遠地跑過來,你就這麽想我?”
同大將軍相識的久了,青陸也不慌也不亂,晃著小腦袋走過來,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這話該我問您。”她在床榻旁的小榻子上坐下,把手肘撐在床榻上托著臉,“您可是飛簷走壁的翻到我家裡頭的,是您太想我了吧?”
她把那顆玫瑰糖吃的大張旗鼓,一會兒用舌頭推到右邊,一會兒又翻到上顎,腮幫子一會兒鼓這邊,一會兒鼓那邊,“現下唯一的一顆糖可是在我嘴裡頭,您就老老實實地把藥喝了回家去吧。”
她吃著糖,話就說的嗡噥,可是那個樣子卻十足的可愛,簡直快要把人活活可愛死。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往心口湧動,他的心跳的厲害,伸手將藥碗拿過來,在唇間輕輕一抿,閉著眼睛喝了下去,好一會兒才望住了青陸,神色苦澀。
“可這藥實在是苦。”他面上掛著委屈,好似下一刻便要哭出來似的,“我給你買了那麽多糖,總要見一顆回頭糖才甘心”
青陸咧開嘴巴,露出一排白潔的貝齒,咬著一顆小小的糖,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還不了啦!這苦,您就咬著牙咽了吧。”
小姑娘得意不過一瞬,一霎兒的功夫,一張過分好看的臉便在她的眼前放大,淺淺的氣息在她的面上拂動。
青陸覺得自己額上的細細胎發、面上的小絨毛一瞬間全都站了起來,還未來得及往後仰倒,辛長星的手已然托在了她的後腦杓,將她按向自己,在下一刻,辛長星便吻了上來。
她的唇輕軟柔暖,觸上去的那一霎令他蝕骨,和上兩回的輕輕觸碰不同,他攻城略地,用舌頭分開了她柔軟的唇,一卷一勾,那顆甜甜的、香香的、小小的糖便到了他的口中。
可他還不肯離去,含著糖在她的唇間輕輕觸碰,旋即將自己的額頭抵住了她的。
“你吃過的糖。”他輕輕喘著氣,意亂情迷,手在她的腦後輕輕捋著她的發,“尤其的甜。”
青陸眨著眼睛,聲音帶了哭腔,“您是親我呢,還是親糖呢?”她把自己的腦袋從他手裡掙出來,往後退了好幾步,把自己靠在了支摘窗旁的書桌上,委屈的直掉淚。
辛長星挪下床,長腿一邁,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前,高高的身子彎了下來,他溫柔地吻上了她的眼睛,吻走了那一顆淚,複而欺身向前,一隻手摟在了她的腰際,“糖與你皆甜,沒什麽分別。”
有酥麻攀上心頭,青陸腦子裡亂七八糟,見他又要吻上來,惡從膽邊生,她拿額頭使勁兒地撞上了辛長星的腦袋,卻在撞上的那一瞬,自己身下的那張書案,轟的一聲塌了。
不過一個旋身,辛長星抱著青陸離開了桌案。
大約這南廂房許久無人居住,這裡的家私也長久未用,這桌子便腐朽了吧,此時桌子腿已然斷了一根,桌案也塌了下來。
青陸愕著雙眸,看了一眼桌案,再看一眼辛長星。
“呀,您可真能耐,又把我家的書桌給壓壞了呀。”她不滿的抗議,順便把自己從他懷裡摘出來。
辛長星心裡還有些起伏的波瀾,好容易把隆隆的心跳定下來,牽唇一笑,“方才不是你壓在書案上的?”
青陸攥著拳頭抗議:“您說什麽呢,方才是您壓在我的身上,我才壓在書案上的。”
辛長星哦了一聲,挑了挑眉,“那也該是咱們倆一起壓壞的。”他斜乜了一眼青陸,覺得她抗議的模樣尤其的可愛,“好歹我也是你曾經的上憲,為上憲扛事兒,不也是小旗該做的?”
青陸氣呼呼地往椅上一坐,撐著膝仰頭問他,“咱們倆一起壓壞的,說出去我爹娘該怎麽想?您是我曾經的上憲,不該您為我擋事兒嘛?再者說了,我爹爹是國公爺,我娘親是郡主娘娘,我祖父是比您還厲害的武神,我不怕您啦!這小旗呀,我早就卸職了。您壓壞您承認,不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