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要綁架公主,而是要她的命。
這一瞬眼看著公主是萬萬躲不開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斜刺裡忽的撲出來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在了她的身上,好在那火箭被風雨吹打的偏了準頭,扎進了此人的肩頭。
乘月嚇得說不出話,只看著此人蹙緊的眉眼,似乎傷的很重,她掙扎著扶起了這人,但見她婦人打扮,雪白的面龐上泥水縱橫,沒入肩頭的箭支火還未熄,殘余的火燒著了她的衣衫,好在頃刻間就被大雨澆滅。
是段柔藍。
她看小女兒嚇得怔住了,隻掙扎著起來,口中再一個呼哨,便有五六名鎮南王府的護衛呼嘯而出,往前接應了盛玢等人,加入了戰局。
這些護衛不過六名,可人人似負有絕世神功,在近敵時紛紛跳下馬去,在萬軍叢中穿梭,身法輕捷,猶如踏著卦象方位行進,飄忽若神①,在近敵人身時,手中武器不過略一反轉,便將敵人自馬上勾落,旋即送了他們性命。
乘月松了一口氣,只是還來不及謝身前這女子,便見她掙扎著站起身,腳下步法輕動,便捂著肩頭往前方散落的馬車處去了。
段柔藍忍著肩頭劇痛,使起了輕身功夫,頃刻間便至馬車前,見雲遮暈倒在地,頭上的傷口被雨衝刷著,甚為駭人。
她顧不上擔憂,立刻蹲下身子,從懷中掏出了藥瓶,自裡面取出一枚紅藥丸,送進了雲遮的口中,方才扶起她靠坐在自己懷裡。
乘月在後頭領著護衛呱唧呱唧地跑過來,看雲遮面如白紙,氣若遊絲地躺在這位夫人的懷中,隻覺心如刀割。
“雲遮,雲遮,你醒醒啊……”
方才那麽凶險的情狀,小公主一滴淚都沒落,這會兒看見雲遮為了救她變成這個樣子,乘月面上的眼淚與雨水混著,隻一味哭著喚她。
遠處敵人的軍馬跑的跑,死的死,另有傷者被盛玢等人看守在原地,段柔藍知道今日這一場災禍算是了結了,隻轉眼看著小女兒,在她低著頭哭雲遮的時候,忽然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左右一晃動,再聽嘎吱一聲骨頭響,乘月愣愣地轉過頭,忘記了哭,看著她。
“……幹嘛打我。”
小女兒淋的像隻落湯的小狗,段柔藍摸了摸她的手臂,露出一點慘笑。
“兔兒啊,你的手臂脫臼了。”
聽聞眼前人這般說,乘月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右手臂,這會有點痛,她方才一顆心全牽系在雲遮的身上,壓根沒注意到自己的手臂已然脫了臼。
她立刻哎喲哎喲了起來,還不忘喊雲遮,“雲遮啊,我的手好疼啊……”
“我方才給她服下了滇地白藥裡的救命丹,不會有什麽大礙。”段柔藍看著王府護衛牽來了馬車,這便命人將雲遮抬上去,這才同乘月一前一後的上了馬車。
盛玢在外命人清掃戰場,盤問受傷的俘虜,左近緊急調來的禁軍部隊也已趕了過來,一場凶險算是化解了。
乘月坐上車,方才想起來這夫人為她擋了一箭,心下幾分惴惴不安。
“多謝你方才為我擋箭,還疼嗎?”
段柔藍躲避著小女兒的眼神,隻低頭嗯了一聲,楊寶嚴從另一輛車趕過來,甫一邁進門,這便喊了一聲天爺,眼淚撲簌簌往下落。
她拿棉巾過來為乘月裹上,嘴裡哆哆嗦嗦地喊著公主啊,又低頭去看雲遮,直哭的稀裡嘩啦的,再去管段柔藍,但見她肩頭一柄箭,嘴唇發白,渾身顫抖著。
“快,快,進了城去醫館——也不知道箭上有沒有淬了毒,有沒有倒鉤。”
乘月原本沒有看清楚段柔藍的情狀,這會兒坐在了馬車上,燈色雖暗暗的,但卻也看到了她此時搖搖欲墜的樣子,心裡油然而生出了擔憂。
“我……”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抹了抹淚,“多謝你了……”
段柔藍勉力睜開眼睛,低低地說道,“別這麽說,只要你沒事……。”
她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乘月吸了吸鼻子,看了看在一旁扶著段柔藍的楊寶嚴,問道,“你們識得我麽?為什麽你會叫我公主?”
楊寶嚴落著淚,看了一眼段柔藍,段柔藍喘息著,似是體力已不支,低聲道:“……白日裡我們守在燈帽胡同,中途去買了些吃食,再回來時,就看見一輛空著的鸞車,於是隨著禁軍一路往這裡趕,好在趕上了……”
乘月有些疑惑,不知她為何會守在燈帽胡同,只是還來不及問起,段柔藍已然又輕聲道:“這些人身形高大,孔武有力,我聽到一些撤退、進攻的話,是莽古哈人的話。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進來帝京城,也不知道,為何要將你擄走。”
乘月靜下心來回想,方才那些帶了火的箭衝她而來,倘或不是盛玢和這位夫人的相救,此刻她怕是小命不保。
“能仿造出一模一樣的公主鸞車,不可能只是莽古哈人……”乘月喃喃地自語著,“也許是……”
她想到了什麽,礙於有外人在,她便不再自語,隻抬頭問段柔藍,“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是誰?”
段柔藍不知該如何說,乘月卻忽然想到了什麽,疑惑道:“你是不是昨晚踢了顧景星一腳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