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它看上去好生氣的樣子。”
乘月彎身從小桶裡抓了一把小魚小蝦,跑到離那隻小鴨很近的河岸,把手裡的餌食全拋灑在它的眼前。
初秋的日光曬下來,照著一邊倚闌而站的年輕步帥,他的視線落在正喂那隻孤單小鴨的小公主身上,笑意便一點一點地爬進了他的眼睛,看起來似乎和那隻綠頭小鴨一樣快樂。
初秋的溫風漸漸帶了幾分涼氣時,南書房秋遊的事提上了日程。
少師很注重學生們的身心建設,幾番上書陛下,將去壩上草原秋遊的計劃書做的有趣生動,陛下與太后娘娘雖不放心公主出門在外,到底拗不過公主的心意,隻得同意了南書房的秋遊計劃。
當然,縝密如陛下,提前五日便派了三千親衛軍駐扎在了壩上草原,又允準了東宮書房的幾位學生同去,再請鄱陽長公主隨行壓陣,這才安下心來。
深居宮城裡的小公主閱歷少的驚人,自打知道八月初九可以去草原秋遊之後,每日都無比亢奮。
尤其出遊頭一晚,乘月激動的一夜都不成眠,到了出遊這一日曉起,蘇元善瞧著公主烏青的眼圈,笑著同她說道:“橫豎有三個時辰的路程,在鸞車上補眠就好。”
然而威威赫赫的公主儀仗一出了宮門,乘月的眼睛就沒辦法閉上了,鸞車的窗子雖大,卻蓋了絲帳,望出去,街巷民居朦朧,熙攘的人群微茫,乘月看不夠,哪裡還能補上眠呢。
好在出了帝京城,鸞車跑動起來,乘月與蘇元善便瞧著窗外飛逝的連綿遠山,頭靠著頭窩在軟榻裡睡了起來。
壩上草原距離帝京六百裡,這一路小公主睡的天昏地暗,到達壩上時,已是暮降時分,宮娥們將公主以及女孩子們扶下車,碧藍的天幕下,十幾座裝飾華麗的巨大氈帳(1)分散在草原上,直叫乘月看的喜不自禁,捉著元善的手原地跳了跳。
“呀,我從前在少師的手劄裡見過這種毛氈房子,好可愛!我要住那頂穹頂畫著星星月亮的。”
少師負手站在公主的身旁,笑著頷首,“……百裡處有行宮一座,臣想著殿下一定不愛住冷冰冰的宮殿,後來得知顧步帥在此地請人搭建了氈帳,很是驚喜。到了晚間,咱們可在這兒圍著篝火談天,再好不過了。”
聽見少師提起顧景星,公主心念一動,踮起腳往茫茫的草原看去。
這十幾日在宮城裡不見顧景星的人影,她去神武門問,只知道他領了三千親軍衛步軍來了壩上草原,未曾想這些精美可愛的氈帳,竟是他的主意。
茫茫的草原在午後的日光下漸漸泛黃,她在接駕的人群看見有一個勁瘦的身影,在三千護衛的側旁抱臂而站,草原的溫風拂過他的面龐,他轉頭去聽士兵回事,認真的眼眸像藏了一顆星子。
他沒在看她。
小小的失落攀上了乘月的眉頭,她無暇收拾這一份小心思,只聽身邊的女孩子們都在躍躍欲試,鄱陽長公主笑著牽住她和薑釋雲的手,引孩子們往氈帳去。
車馬坐的勞頓,人人都要入氈帳休憩,乘月同蘇元善住進了那頂最大的氈帳,一切自有雲遮領著宮娥們收拾,小公主隻管攀著氈帳門,往草原上探看。
顧景星好像很忙,忙到乘月的視線掃過一整個草原,都沒瞧見他的身影。
到了晚間時,離氈帳百米處果然點起了篝火,因是十幾根木柴架在一起,專請來管篝火的牧民又往裡頭填了許多乾牛糞,那火便燃的熊熊,為很冷的草原之夜獻上溫暖。
有公主殿下在的地方必不會有人太敢放肆,南書房的女孩子在篝火旁坐的乖巧,待東宮的兩位少年公子來到時,女孩子們就更拘謹了。
因太子殿下巡視中原,東宮書房便停了課,太師便叫少師將東宮的兩位侍讀帶來秋遊,這二人一位乃是鉞戎王的幼子張垂恕,一位乃是平南侯的稚孫辛馳原,他二人均是十六歲的年紀,儀表俊秀,有著明月朗星的形容氣度。
乘月圍坐在篝火旁,小臉被篝火映照的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眨也眨,耳中雖聽著少師同鄱陽長公主說話,眼睛卻在目之所及處,搜尋顧景星的身影。
他去哪兒了呀?如何同在一片星穹月廬下,卻怎麽都看不見他。
蘇元善遞來一杯果酒,乘月接在手裡,將將觸在唇邊,卻見那氈帳旁頎秀的身影走過,是顧景星!
乘月心裡一跳,再望過去,他低垂著眼睫,安靜地聽眼前護衛的稟報,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乘月望住他的視線。
失落啊,一點一點漫卷上乘月的心,她扁著嘴收回了視線,將手裡的果酒飲下。
鄱陽長公主最是閑不住了,瞧著學生們都拘謹地坐著,便笑著提議道:“你們平日裡都玩些什麽?倘或說不出,咱們便學著牧民們,圍著篝火跳舞得了。”
中原的世家貴女哪裡會跳舞,紛紛笑著提議,薑釋雲是鄱陽長公主的女兒,此時挽著自家母親的手,高聲說著:“少師曾經給我們玩過一個,選定一冊書,人人問一個問題,之後隨意翻開一頁,便是答案了。”
萬秋棋卻說不好,“倘或翻書時一個不小心,落進了火裡可怎麽好。”
少師倒很讚同,問向東宮書房的鉞戎王世子張垂恕,“你們有何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