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抽了一冊宋詞拿在手裡,有點小期待,“他都建功立業了,該喚他的官職才是,就不要一口一個顧世子了。”
蘇元善在一旁同薑釋雲對上了眼神,促狹一笑。
“您還沒出降呢,就護起陛下的先鋒官了呀!”
一聲先鋒官說的乘月彎彎眼,她坦坦蕩蕩,“我的駙馬自然我來護。”
“駙馬回京如何都不提前知會我一聲?我都是昨兒才知道的消息。”乘月有點兒不稱意,情緒略低了些許,“不過他帶了一份大禮回來,一定是送給我的。”
另一位公主侍讀,是冀州侯府的三姑娘萬秋棋,她捧著書湊過來,“北境冷的像冰洞,會有什麽好東西啊?”
乘月想起那朵封存在冰鑒裡的山茶花,頓生了幾分詩意。
“我生辰那一日,駙馬從慶州千裡迢迢地趕回來,送了我一朵冰封的山茶,這樣的心意,可是世上頂頂好的好東西。”
她拿著隨手一選的宋詞,向外間走去,姑娘們便都跟上了公主。
“駙馬該有多喜歡我呀,就為了我一句話,他能趕三千裡的路。”乘月眼睛裡有小小的憧憬,“……願憑一己之力,盡如公主心意。”
這樣的話一說出來,幾位姑娘都笑著你擠我我擠你,肉麻的擠做一團。
小女兒們笑做一團,少師傅雲聲聽聞了,清咳了一聲,書室裡的笑聲戛然而止,接著走出了四位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
女兒們入了席,傅雲聲問起了大家的選擇,左不過是唐詩宋詞選、樂府詩這些,瞧著學生們都不大有興趣的樣子,這便想到了一些有趣的。
“今日授課的時間不多,為師領著你們玩些有趣的。”見堂下小女兒眼睛都亮晶晶的,少師笑道,“大家每人問一個問題,再指一人隨機翻開手裡的書,那一頁上的詩詞歌賦,便是回答。”
這樣委實好玩兒,小女兒們都躍躍欲試,乘月卻遲遲疑疑,“少師,若是我翻開一頁,上頭的字不認識……你會不會訓我?”
公主可可愛愛,小女兒們都忍不住笑出聲,少師忍笑,“公主學富五車,如何還會有不認識的字?”
玩笑過後,薑釋雲最先發問,她托腮想了想:“我我早晨總也起不來,我娘總數落我,該如何是好?”
她指了蘇元善,“元善姐姐翻書告訴我”
真是孩子氣的問題呀,人人都翻開了書,蘇元善噗嗤一笑,指著書上那一句順著念下來。
“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她望著少師,“少師何解?”
少師略一沉吟,笑說:“人生一瞬,白馬過隙,少年人轉眼便白了頭,那一時再想聽母親的嘮叨,便遲了。”
呀不愧是少師啊,女兒們心悅誠服,萬秋棋跟在後頭問道,“倘或我不歡喜家裡為我選定的夫君,該如何?”
她請公主翻書,乘月隨手翻了一頁,“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乘月不待少師作答,便道了一聲我知道,“不歡喜他如何做夫妻?快些去同父母說清楚吧,歲月可不待人。”
公主說的可真有道理啊,連少師都點頭了,蘇元善悄悄看了少師一眼,問向乘月,“公主也為我翻翻書,何為心悅一個人?”
這個問題可真籠統。
小女兒們都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少師又是她們三年的老師,故而一道兒閑談時便都不設防。
乘月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將手裡的書冊翻的刷刷的。
“淺喜如蒼狗,深愛如長風。”
饒是學富五車的公主,都不明白這其中的含義了,她磕磕絆絆地念完了,眼巴巴地看著少師。
“喜歡有如天上白雲,須臾不見,而深愛則是溫柔長風,常伴左右。”少師說話的聲音也很溫柔,蘇元善聽著,清麗的眉眼裡流露出些許的傷感。
乘月很喜歡這句詩,一直到放了課的路上,還念念有詞:淺喜如狗,深愛如風。
蘇元善在一旁聽著哭笑不得,同公主笑鬧著回了寢殿。
到了午間,蘇元善同公主一道兒頭並頭睡了個午覺,起來之後便由婢女侍候著,要回家了。
她同薑釋雲、萬秋棋雖然都是公主的侍讀,但只有她住在鳳姿殿,上三日休兩日,同公主同吃同住。
明兒不上學,蘇元善便要回鎮北侯府了。
這樣的離別很多次,乘月雖然覺得蘇元善回家了,她很無聊,可蘇元善的娘親也很想念她啊,這便依依不舍地放蘇元善回了家。
她原定今兒要去靖國公府瞧白夫人做蓮蓉,因著不能逃課的緣故也耽擱了,到了傍晚,她正叫人去外頭打聽著顧景星的行蹤,忽的櫻珠便氣喘籲籲地從外頭跑進來。
“公主,公主,顧世子下午進了德勝門,這會兒到宮門前了!”
乘月一臉震驚,慌的手足無措,忙叫雲遮同櫻珠為她換衣裳梳頭髮,手忙腳亂了好一會兒,她便領著人奔了出去。
一路跑到了乾清門前,乘月扶著白玉闌乾直喘氣。
“什麽淺喜如狗,明明是深愛如狗才是。”
這一時沒人糾正公主的話,雲遮為公主撫著背,她緩過氣來,往額上搭了個涼棚,踮著腳往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