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地站定,仰頭往城牆上看去,眼眸流轉間,灰蒙蒙的屋脊街道像是一瞬被她的顏色點亮,生出了無窮盡的鮮煥。
是乘月。
路過她的行人不敢高聲了,隻悄無聲息地從她的身邊走過,走好遠了,還在悄悄地回身打量她。
乘月並不留心這些傾慕仰望的眼光,隻一心往城牆上看去。
她目力極佳,不過一抬眼,便望見了顧景星的身影。
他比常人要高許多,又是一身石青色的鬥篷,微亮的天光下面色白如冷玉,在她看向他的時候,他也轉過眼來,遙遙地望住了乘月。
算起來兩日未見了呀,乘月一時鼻酸,低頭吸了吸鼻子,不想叫他再看見自己哭,可是再抬眼時,那城牆上哪裡還有顧景星的身影。
乘月慌了一慌,提裙往城牆下的階梯去,有幾名城門守將想攔,在盛玢出示令牌後,紛紛噤聲退下。
她上了城牆,往城牆以西看去,但見空曠天幕下,有一隊兵士背向而行,漸漸行遠,乘月從那隊列裡分辨出一抹石青色,提裙想追過去,可城牆上以石塊鋪就,凹凸不平,沒走兩步便腳下一崴,痛的她停住了腳。
雲遮在公主身後慌的扶住了她,乘月委屈著一張臉,就地坐在了地上,一手撫了撫腳踝,一手指了指顧景星走的方向,紅了眼眶。
“他分明看到我了,卻還要走……雲遮,他是不是在躲著我啊。”
乘月說著說著便哽咽了,雲遮心疼地為公主揉腳,哄著她道,“許是公主看錯了也未可知,他好歹是步軍司的統帥,不一定能親自來德勝門巡視。”
腳踝有點痛,乘月搖搖頭,說自己看的很真切,“雲遮,前兒夜裡我說錯什麽話了麽?為什麽他要躲著我,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公主眼睛紅紅,雲遮心裡也不好受,她將公主從地上扶了起來,又為她拍了拍身上的塵,才一步一步下了城牆。
城牆下的衛所前,有一排高頭大馬站著,乘月一瘸一拐地走過去,看了最前那一匹最英俊的,心裡有了主意,轉頭問城門侯。
“步軍顧統帥方才在?”
城門侯此時已知了公主的身份,他是最微末的小官,哪裡見過如公主這般氣度高華之人,隻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是,見公主站在馬前,便又道,“顧步帥騎馬而來,不知為何卻把馬留在了這裡。”
乘月聽了又是心頭一黯,隻揮了揮手叫他下去,自己則打起了精神,往衛所裡坐下,問盛玢道,“這些可是軍馬?”
盛玢拱手說是,“的確是軍馬。每一匹都登記在冊,不得有缺失。”
乘月聞言有了主意,再去吩咐盛玢,“你將這些軍馬牽去背街,然後你們都躲起來。”
對於公主的吩咐,盛玢自是無有不應,他另指派了暗衛護在公主身邊,自己則躲在了衛所之後。
乘月跟著去了城牆下的背人小街,就坐在顧景星那匹馬的旁邊,看著馬兒吃草,等啊等,一直等了大半個時辰,等到她都打起小瞌睡了,才聽見遠處有腳步聲輕緩而來。
顧景星站在街巷口,正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那兒,聽見有人來,那雙靈秀清澈的雙眸便看了過來,見是他,眼圈便紅了一圈兒。
這下躲無可躲,顧景星幾不可聞地歎了一息,提步走過來,站在了乘月的身前。
乘月把馬兒的韁繩攥在手裡,仰頭看他,“再躲著我,我就把你的軍馬全偷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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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落月屋梁
公主像一隻凶巴巴的小貓, 眉頭皺緊,鼓著粉腮,仰頭威脅他的樣子, 有些稚拙的孩子氣。
顧景星原就很高,此時站在她眼跟前二尺近的距離, 不算遠, 亦不算近。
“率土之濱, 莫非王臣。軍馬亦如是。公主牽自己的軍馬,不叫偷。”
他始終不彎下身來,隻望著她淡然地說完一句話, 甚至連手都不願意遞過來, 攙她一把。
乘月從不曾見過顧景星這般疏離的模樣, 隻紅著眼眶, 忍著不叫淚珠滾落下來。
“你是怎麽了?做什麽像是不認識我一樣。”到底還是委屈, 她耷拉著眼睛, 拿手撫了撫腳踝, “方才分明見著你了, 可一眨眼又不見了, 我急著去追你, 崴了腳……”
其實雲遮方才為乘月仔細瞧過了,只是腳踝處有些紅腫, 許是扭到了筋, 並不算嚴重。
只是此時的委屈放大了腳踝上的痛意, 她仰頭看他, 嘴角向下, 道了一聲疼。
眼前人一瞬冷了臉, 高聲喚了一句盛玢, 須臾,盛玢便苦著臉由後頭跑了過來,隻拱手稱了一聲步帥,便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事不過三,倘或再犯,自行離開步軍司。”
顧景星是步軍司的統帥,盛玢雖是老人兒,卻依舊在他的麾下,此時顧景星這般說,盛玢雖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卻恭敬稱是。
乘月雖不知道顧景星何意,卻聽懂了離開步軍司這句話,心中登時生出了幾分輕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