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釋雲聽自家娘親說自己,識趣的站起身,獨自個兒坐遠了。
太后娘娘白了鄱陽縣公主一眼,數落她,“還在你膝下時,待她好點兒,趕明兒她出嫁了,再怎麽享福,也是要操兒女心的,你瞧她還能不能如眼下這般自在?哀家到覺得釋雲是個好孩子,書也讀的好,上一回還給哀家做了首詩呢!”
理是那個理,可鄱陽長公主還是忍不住嘮叨,“我瞧著她那個慢慢吞吞的模樣,就想揍她……”
薑釋雲聽的心裡氣鼓鼓,正覺得丟面子,忽聽得外頭有內官高唱陛下駕到,再一抬頭,皇帝舅舅便大踏步地走了進來。
“……生而養,養而教。皇姐別成日裡想著打孩子,還是要悉心教導的好,哪兒能一言不合就要開打開罵的?再者說了,孩子還在這兒坐著,你就這麽數落她,孩子不要面子的?皇姐這回做的可不好,一時多飲幾杯。”
皇帝說著話走進來,倒讓薑釋雲精神抖擻,皇帝舅舅可真好啊,他是天下的主人,字字句句都是至理名言,看娘親還敢不敢再說她。
眾人紛紛拜見陛下,鄱陽長公主笑著應了,站起身剛要說上幾句,便聽外頭又有內官唱了聲公主殿下駕臨。
眾內命婦們都站起身來迎接,但見門前一抹玲瓏可愛的身影,腳步輕快地走過來,秋夜溫柔的風輕動,吹起了她的裙角,整個人靈動而纖巧。
她在殿外便喚了一聲爹爹,鄱陽長公主便見陛下鐵青了臉,從寶座上站了起來,怒喝了一句,“你還知道回來!”
在場的兩位內命婦皆吃了一驚,尤其是鄱陽長公主,不免在心裡嘀咕:“方才還不是要自己給孩子面子麽?”
太娘娘司空見慣了,好在在場的沒外人,直作勢拍了皇帝一下,叫他收斂怒意。
乘月被爹爹的這一聲兒喝嚇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期期艾艾地挪進了殿,見自家爹爹橫眉怒眼的,一旁還坐著兩位,她覺得自己還是要想想辦法的,省的爹爹控制不住,當街訓女,害她丟面子。
於是乘月小跑兩步,站在了自家爹爹的眼前,先是覷了覷他的臉色,再接著又靠近些,小聲同皇帝說話。
“爹,借一步說話。”
皇帝冷冷地看了一眼小女兒,原打算一口拒絕,卻見小女兒擰著眉頭,眼睛裡滿是祈求,裝的十足可憐的樣子。
他最看不的女兒賣小可憐兒,這便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瞧你這不值錢的樣子!”
接著走到了一旁。
乘月一路小跑地跟著自家爹爹過來,看了看那邊滿臉笑意的皇祖母,又看了看長公主姑母以及那位寧王妃,這才滿眼哀怨的看著爹爹。
“爹爹,姑母和那一位雖不算是外人,可也不常見,女兒好歹是一出生就封了鎮國的公主,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平日裡您再怎麽打罵都好說,這會兒您就不能忍一忍,給女兒一個面子?”
皇帝方才一時按捺不住脾氣,喝斥了女兒一句,這會兒也覺得不大好,可他是九五至尊,又是她爹,怎麽能輕易妥協?隻冷哼了一聲不動如山。
乘月轉了轉眼睛,把兩隻手爪子搭在了爹爹的手臂上,語重心長。
“爹爹,您仔細想想,當初我出生時,您和我娘親,是不是就希望我這輩子開心快樂就好?女兒勸您萬莫忘了初心。”
提到她娘親,皇帝的便軟了幾分,這便假咳了一聲掩飾,不再揪著她,隻慢慢地踱回了寶座。
太娘娘早習慣了父女之間的互相較勁,這一時隻微笑著勸過來乘月,“去同釋雲她們玩兒去,一時家宴開始了,祖母準你在席上喝一杯果酒。”
乘月憑自己的能力解決了一場危機,這便高高興興地同薑釋雲坐在了一處說起了話,一直到櫻珠過來,說元善姑娘進宮了,她才跳起來,出仁壽宮迎她去了。
今兒雖是皇家的家宴,但元善原就該今日回宮的,乘月索性邀了她今晚也來吃酒,故而她便在晚間進了宮。
乘月在仁壽宮門口見著了元善,卻見她雖衣著得體,妝容也很熨帖,可細心如乘月,依舊還是瞧出了蹊蹺。
“你這眼下怎麽還有烏青?玉粉都遮不住。”乘月拉著她坐在了仁壽宮側旁,通往兔兒山的石階上,關切地問起了她,“可是家裡又出了什麽事兒?不是說邊關來報了好信兒麽?”
元善漂亮的眼睛裡此時有顯著的疲憊之色,既被公主瞧不出來了,她索性也不瞞著了,隻向公主討起了主意。
“……前幾日,家裡的確來了位爹爹的部下不假,他叫林淵衝,是爹爹麾下的左護軍統領,那一日我叔伯嬸娘又來滋事,叫他一槍給嚇跑了,原我也是十分感激他的,可……”
她原是低著頭回憶著說話,只是說到這兒,忽然抬起了頭,眼睛裡便蓄了淺淺的淚。
“可昨日,我家裡派去漠北打聽的家仆回來了,說雖沒過寧遠關,可卻聽那邊到處都在說,我爹爹陷落礦藏山,被救回來之後昏迷不醒……”
她急切切地握住了乘月的手,哭出聲來,“公主,我該怎麽辦?我娘親原就病著,倘或知道了這個消息,多半是要承受不住的,還有那個林淵衝,他為什麽會說我爹爹在漠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