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過來給我瞧嗎?”乘月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地拒絕,“這樣不大好吧,我雖然膽量極大,倒也不必擺在眼跟前兒的欣賞……”
“再者說了,他長得挺醜的,我喜歡清秀些的長相,沒必要沒必要。”
公主極力拒絕,卻又不忘維持人設的的樣子可真可愛。顧景星拖過來一張椅子,扶著公主的肩膀讓她坐下。
“公主不是要取血?首級取過來,歃血為盟的血也有了。”
乘月強裝了鎮定,指了指木廊盡頭的一張桌子,“取來只能擺在那兒,我不是很想看到他。”
顧景星嗯了一聲,乘月又追加了一句,“最好拿個箱匣裝著,蓋上布,我不愛瞧血淋淋的場面。”
“盛玢,去樓梯處接應監斬官。”顧景星吩咐了一聲。
見盛玢提腳欲行,乘月又慌慌張張地叫住他,心神不安,“還是不要拿過來,放在裡間的桌子上就好。”
盛玢說是,偷眼去看步帥的臉色,依然是瞧不出冷暖晴雨的那副樣子,只能轉身往屋子裡去。
只是右腳才踏進屋子,身後就傳來一聲兒帶著哭腔的站住,嚇得盛玢立刻縮回了腳。
“我害怕,害怕還不成嘛!”乘月的腳踩上了椅子,抱著膝仰頭說話,眼睛裡就掉下了一串兒眼淚,“別把他的首級送過來,我可不想看。”
午陽的光束灑在顧景星的面頰,照出了乾淨清透的肌理,深蹙的眼眸裡閃過一線歉疚。
“好了,不拿過來。”他半蹲下身,扶著公主椅子的扶手,耐心道,“我原就是來拿首級,並不是特特要嚇唬公主的。”
乘月把腦袋埋進了膝蓋裡,不聽他說話,“你就會嚇唬我,還說要同我結拜,誰要與你結拜!”
“晨間覲見陛下,陛下命我監斬,並將莽古哈大太子的首級取下,命人送往慶州,懸於城頭。”他耐心向她解釋著,“只是還未及領命,陛下便得知了公主出宮的消息,急命臣前來護駕。”
乘月在臂彎裡聽著聽著,就發起抖來了,這麽說,爹爹又知道了她出宮的事兒?完了完了,剛從草原回來還沒見上爹爹,就先犯了錯兒,這可怎麽好。
“我爹爹怎麽說,是要你抓我回去麽?”乘月的聲音從自己的臂彎裡傳出來,悶悶地,“他的臉色好不好?是不是鐵青鐵青的?”
顧景星垂睫輕笑了一聲,哄她道,“臣以性命擔保,護公主左右。陛下便允準臣陪著公主在宮外玩一玩。”
乘月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什麽拜把子,什麽血淋淋的頭顱,什麽叫人惱火的顧景星,全部都拋諸腦後了。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通情達理的爹爹啊?”乘月抬起頭,矜持地誇讚了一句自家爹爹,又望住了顧景星,“雖然我還在生你的氣,但一時你還要護衛著我吃喝玩樂,總不說話也很尷尬。所以……”
她的眼睛下沿兒還懸著一顆晶瑩的淚珠兒,心情卻放晴了,想著說道,“先暫且原諒你一個時辰。”
顧景星說好,站起了身,抬手喚過長隨薑熾,低聲交待了有關於莽古哈大太子首級去處之事,這才深深地看了盛玢一眼。
“凡公主出行,務必要有步司正三品武將護駕,正三品以下不可擅往。”
公主聽不出來這話的意思,盛玢卻心知肚明,面上恭敬稱是,心裡瘋狂吐槽。
整個步軍司就顧景星一個人是正三品的官階,其余的出了他和幾位都統之外,都是不入流。
步帥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說,除了他顧景星以外,誰都不能陪著公主出行。
現在的年輕人詭計多端啊,乾脆說除了二十歲以上的武將不許陪公主出門,身高八尺以下的不許,皮膚黑的也不許,,早餐吃了甜豆腐腦的也不許。
一了百了。
盛玢雖心裡吐槽著,到底感謝步帥為他頂了雷,這下他受公主脅迫出門看砍頭,應該不會被處罰了。
乘月得了一天的空閑,隻覺得天都亮了起來,跳下了椅子,扶著欄杆向下探看。
“難得出門,我要去元善家裡瞧瞧去。”
顧景星說好,雲遮在一旁提醒公主,“今兒是中秋,宮裡頭有中秋宴,元善姑娘也會進宮吃酒的,那時候公主便能與元善姑娘相見了,倒不必特特去一趟。”
“再者說了,您雖是公主,可往臣子的家裡去,到底還是要派人知會一聲兒,倘或驟然駕臨,鬧得人家府上人仰馬翻的,也不好,您說是不是?”
雲遮向來考量的周到,最是能約束公主的行為,乘月也很聽雲熙的勸導,想了想道了一聲也是。
“元善平常總在宮裡陪著我,回趟家我還要追過去,顯得我多黏人似的。”
她在欄杆上托住了腮,瞧著街道上如織的人流,“罷了罷了。顧景星,你不在宮裡當值的時候,都做些什麽?”
顧景星同公主比肩而站,往南邊望過去。
“目下正在準備武舉,不當值時都在宣武門校場練習。”
宣武門的校場,乃是禁軍練兵檢閱、兵部宣教武藝的地界,京城乃至各州府的武舉人,憑借身份都可在此地練習武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