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夢故意不拆穿,打趣著他:“嘉年真的是很好的孩子,明明已經送給我禮物了,還要再送我一份。”
她意有所指地瞥過那罐畫得醜醜的旺仔牛奶罐。
康盂樹乾笑兩聲,轉移話題說:“康嘉年又要送你什麽?”
這個“又”字加得非常靈性。
“我也不知道……”黎青夢出示他發過來的地址,“他讓我去這裡,你知道怎麽走嗎?”
康盂樹當然知道,心裡也猜到了康嘉年要送什麽。
“我帶你去。”
*
康盂樹將黎青夢帶去的地方,是位於東町鄰街後巷的一家店。
前街吵吵嚷嚷,這裡卻還挺安靜,大部分店門都關了。
兩人因為都喝了酒,並肩走路過去。索性不太遠。最後康盂樹帶著她停在一家半開的卷簾門店前。
他伸手一拉,卷簾門就彈上去,露出裡面黑漆漆的陳設。黎青夢打開手電筒環視一圈,發現是一家照相店。
康盂樹指了指盡頭關著的門:“裡面是暗房,他應該在裡面洗照片。”
“這裡是……?”
“哦,這是方茂他哥開的店,方茂你還有印象嗎?”康盂樹有點不太好意思說,“就是……就是最開始我找來開車的那個同事。”
黎青夢恍然大悟:“那個被仙人跳的不會也是……”
康盂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黎青夢心神領會地點頭。
他將卷門重新拉下到半邊,帶著黎青夢進到了暗房。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暗房。
她對攝影沒有研究,平常用慣了數碼,關於怎麽洗膠片一竅不通。在京崎這種店也少,一般只有膠片深入愛好者才能找到這樣還有儀式感的店吧。
康盂樹推開暗室門的刹那,黎青夢站在門後,一瞬間仿佛回到了那個紅薔薇的情人酒店,回到那個血腥瑪麗的房間。
滿目的,比那個房間還要極端的紅。
這個紅色讓黎青夢感到非常不安,仿佛在隱隱昭示著某種似曾相識,卻比當時還要濃烈的東西。
康嘉年背對著他們站在房間深處,正用鑷子夾著一張感光紙在托盤中反覆浸染,姿勢非常熟練。一些已經衝洗好的膠片像一件件小衣服似的晾在空中掛起的繩子上。
康嘉年聽到開門的動靜,轉過臉來衝黎青夢揮手。康盂樹沒進門,站在門後面悄聲說:“你先進去,我抽根煙。”
黎青夢到這時,也已經明白過來康嘉年要送給她的禮物是什麽了。
——他們一起去京崎玩拍下的照片,被定格下來,成為一份實體化的記憶。
“厲害。”
黎青夢讚歎著,湊上去看那些已經衝洗出來的照片。
紅色的安全燈下,上面的內容略有失真,但每一幕都清晰地歷歷在目。
印有“京崎”的站台,“紅薔薇”的霓虹招牌,氣派的商場,穿著裙子的康嘉年,內環的車流,大學校門口的雕塑,草地上的白鴿,印有黎青夢照片的畢業生櫥窗,日料店的燈籠,刺身和梅子酒,那兩個萍水相逢的日本人,昏黃街燈下三個人的影子,拉風的跑車,坐在駕駛座上的她還有一旁懶散坐著的康盂樹。
好像,又把那一天過了一遍。
康嘉年被誇得洋洋得意,說:“這些還不算禮物呢,我真正要給你看的是我現在正在洗的這張。”
回答他的是康盂樹陰惻惻的聲音:“洗挺久了吧,晚自習是不是沒去上?”
“啊……哥你怎麽也來了。”
康嘉年嚇一大跳,康盂樹悄悄抽完煙進來,一臉興師問罪的表情,擎著康嘉年後脖子咬牙切齒說:“當然來看看你‘又’送了什麽。”
“叛徒”被抓個現形,康嘉年看著手上這張洗到一半的照片,這個意外讓他略微不知所措。
他眼珠一轉,突然啊了一聲。
“好像定影液不夠用了,我去外面找一下。哥你先幫我洗一下。”
說著,他把鑷子往康盂樹手上一塞,一溜煙跑到外面,還順便帶上了暗房的門。
“喂!”
康盂樹手上捏著鑷子,沒好氣地衝康嘉年的背影喊了一聲。
黎青夢這會兒已經把掛完的照片全都看了一遍,就差這張還泡在托盤裡的沒露出廬山真面目。也就是康嘉年賣關子說的,真正要給看她的這張照片。
她好奇地湊過去,只看到濕乎乎一團,大約顯出了輪廓,看樣子像是在那間頂樓套房拍的。
黎青夢記得他當時興奮地在房間裡拍了一堆。
她見康盂樹不耐煩地擺弄著,詫異道:“你也會洗照片嗎?”
“不算會洗,就依樣畫葫蘆唄,反正原理我也不知道,看過康嘉年洗幾次就這麽弄了。”他揚眉看著她說,“你想不想來試試?”
黎青夢在他的示意下,好奇地接過他的鑷子,夾起浸在托盤裡的照片:“這麽弄就行了嗎?”
“嗯。”康盂樹冷不丁托舉了一下她的手腕,“這麽上上下下動就行了。”
他站在她的左邊,因此托舉她的右手時,身體下意識地從後方環繞過來,將她輕輕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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