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經常能聽到那個女聲叫他“阿澤”,每一聲或者喜悅,或者嬌羞,或者平靜,或者溫柔。
明明只是兩個月的記憶而已,只是兩個月!
那個聲音,那個人,如同鬼魅般糾纏著他,令他日漸煩躁。
他還是回到了他被天道算計的地方,尋到了淹沒在落葉之中的手鐲斷片。因為護她,它徹底損毀,卻還是沒有完全護住她。
他知道她丹田被他劍氣所傷,或許已經死了。
是不是……確認她死亡,他如今的這些煩躁才能徹底消失?
尋靈蝶無法利用手鐲斷片找到她,那她或許就沒死,真要致命的傷,她死前逃不出那麽遠。
那麽就沒法找到她了嗎?並不。
他先去了五郎君縣,那間小院裡沒有她的蹤跡,她不像是回去過。之後他又去了尋仙鎮,賀滃曾找到過她的住所,他去看確信很久沒人來過。
他的記憶顯示,沈黎並不是她的真名,她自稱失去過去記憶,說今後只有他一人,要跟他在一起……她有別的身份,逃跑後她或許會回歸。
段清澤記得不止一個人叫過沈黎“靜蘭”,靜蘭是她真正的名字,至於她的姓……
他也曾見過沈黎用來練功的心訣,第一頁有名字的封面被撕扯掉了,她想隱藏自己的身份,那本心訣他看不上眼,但他也知道那應該是某個宗門世家的東西,便下令手下去把各宗門世家的基礎心訣找來給他。
如今已陸陸續續有弟子呈上一些心訣,但目前還沒有找到他知道的那本。
此時岑魄長老過來,低聲說:“宗主,正道那邊似乎有針對我們的行動。消息說林薑兩家要聯姻,而幾個大宗門也在頻頻走動。”
“林家……”段清澤收回思緒,冷笑,“林家是怕了。可便是加上一個薑家,又有何用?”
岑魄長老恭敬道:“有宗主在,林家便是再聯姻十家八家,也毫無用處!”
段清澤先前已說明要對林家動手的打算,岑魄長老沒問原因,其他兩位長老見岑魄長老不問,平常更沉默寡言的他們也懶得問。
正魔之間已和平了太久,是要來點刺激的了。他們已經很久沒跟人動手,正是手癢的時候,該讓正魔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了。
想到林家,段清澤便想到他曾見過的林家兄弟,林之存和林之意。
而想起這兩人,他又不自覺地想起沈黎。
當日在白鷺縣,林之意帶兩個元嬰來阻他,她不讓他殺,非拖著他走。後來她逃跑不成被林之存所救,她欣賞林之存,不讓他殺他。
段清澤嗤笑出聲。
當初她可是陪了他一路,明明知道林家對他做了什麽,卻還是攔著他不讓他殺林家人。
她口口聲聲站在他這邊,說會永遠陪他,卻只是些花言巧語罷了。
“宗主?”岑魄聽見嗤笑,以為是宗主有吩咐。
段清澤回過神便冷下臉,讓岑魄出去。
明明只是兩個月的記憶,他早該將那些記憶藏在深處,但他卻時常能想起她的臉,想起她的聲音,她說的那些話。
越是不去想,那些回憶便越是浮現。
可恨她逃走前帶走了陣盤,否則他便可以將那兩個月的記憶封印起來。
段清澤忽然憤怒地按住了太陽穴。
他又看到了,看到她躺在他身下,水潤的雙眼羞窘地看著他,而他俯身吻住了她。
隨後的畫面,是他伸手,她如同潔白靈動的小兔子,蹦入他懷中。
再然後,是她抱著他的腰,臉緊貼他的胸膛。
畫面再變,她站在樹下,他將她困於樹乾與他的懷抱之間,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吻她。
每一個畫面,他都能看到場景,聽到聲音,聞到香氣,感受到肌膚相親的陌生與悸動……
他還有了一些令他難以接受的反應。
段清澤藏在面具下的臉色愈發陰沉。
找到她,殺了她。他就沒事了。
沈黎從噩夢中驚醒。
她人是斜躺著的,呈現一個扭曲的姿勢,她甚至感覺自己好像是落枕了。
她捂著胸口急速喘息著,雙眼茫然,臉色慘白。
她這噩夢,是真的非常嚇人。她夢見自己還沒嫁到林家就被魔尊找到了,在她的噩夢中,他是用尋靈蝶通過她當時抗他劍氣卻被損毀掉落的鐲子找來的,那時的他已經戴回了他那個恐怖的面具,像是貓戲弄老鼠一般戲耍了她好一會兒,才一劍捅死她。
比較戲劇化的是,在她奄奄一息的時候,他摘掉了面具,露出那張英俊的臉,衝她殘酷陰冷地一笑,告訴她:你的阿澤已經被我徹底殺死。
當時她要不是沒有力氣了,非一巴掌打在那張臉上不可!用得著他說嗎?事實她自己不清楚嗎?
沈黎紅著眼咬唇揉著胸口,那裡似乎還有幻痛。
她閉眼深吸口氣,終於從噩夢的驚嚇和痛楚中緩過勁來。
沈黎是在回顧陣盤硬塞給她的信息時昏迷過去的,噩夢之後醒來,她卻發覺那些信息變得清晰起來。
雖然回憶起來還是腦袋脹痛,但好歹她能“看清楚”一些東西了。
這令她興奮起來。
因為那些東西,是在告訴她陣盤各個部分的用處,同時也在告訴她,該如何使用。
而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即便丹田被毀,只要掌握了核心方法,她也能使用這陣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