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站在不算寬敞的儲物空間裡,孟宴禮拿著碘伏消毒棉簽和創可貼,撕開包裝之後才想起什麽似的,單手叉腰,環顧全屋,然後說:“沒鏡子,算了,過來我幫你消毒。”
黃櫨當時想說她可以回屋自己處理,不知道為什麽,隻緊緊抱著畫冊,沒能開口。
棉簽上冰涼的碘伏觸碰到她的臉頰,然後是輕微的按壓感。
黃櫨睫毛顫了一瞬,孟宴禮問:“疼麽?”
“不疼不疼……”
孟宴禮的頭髮沒擦乾,一滴水順著鬢邊流下來,落在淺灰色襯衫上,留下一小塊濕痕。
為什麽會看他的襯衫呢?
因為黃櫨不敢去看孟宴禮的眼睛。
她也是今晚才發現,孟宴禮認真注視著什麽時,有種讓人無法直視的深炯。
孟宴禮幫她貼了個創可貼,把剩下的幾片遞給她:“留著明天換,晚安。”
“謝謝孟叔叔,晚安。”
臨走時,孟宴禮頭髮上蓋著毛巾,突然說:“雖然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但我一直都覺得,叫叔叔是不是有點老得過分了?我隻比你大九歲吧?”
黃櫨怕孟宴禮嫌她把他叫老了,但“孟哥哥”“宴禮哥哥”這種,她真的沒辦法叫出口。
她自己是沒談過戀愛,可她周圍的同學們談過啊。女孩子們經常管男朋友叫“哥哥”的,聽起來“哥哥”這種稱呼太像撒嬌了。
黃櫨拎著一串創可貼,下了個決定:“那我直呼大名的話,你會覺得我很不禮貌嗎?”
“不會。”
於是孟宴禮幫她把傷口消毒、貼完創可貼,反而降了一級,從“孟叔叔”變成了“孟宴禮”。
這好像是很普通平常的一小段獨處,也許連十分鍾都沒有,卻讓她在回房後頻頻走神。
黃櫨手裡的畫冊翻到過半,回過神時才恍然發現,這畫冊居然是德文的。
德文黃櫨隻懂一點皮毛,還是因為自己喜歡一個國外藝術家,才自學了一些。她看不懂大段大段的複雜句子,只能囫圇吞棗,翻了翻畫作圖片。
凝神看得久了,腦海裡那些關於剛才孟宴禮幫她處理傷口時的畫面,也終於漸漸散去。
隔天下午,黃櫨一個人出發,穿著她的綠色連衣裙,去了趟中心區的“粉紅桃子酒吧”。
她到酒吧時,外面正黃昏,街道燈火已明。
這裡不像帝都商區那樣繁華炫目,小飛蟲撲閃著翅膀撞擊燈箱,街道上三兩慵懶人群聊著天走過,賣海貨的商店老板吹著風扇在打手機遊戲。
不慌張不匆忙,自有小城鎮獨有的一種慢節奏溫馨。
“粉紅桃子酒吧”的燈也亮了,和上次來看上去稍有不同。
燈牌和櫥窗上都是芭比粉色的字體,遇見真愛什麽的。
黃櫨深呼吸,給自己打氣,推開門瞬間被舞台上的吉他聲和民謠樂包圍。
她拘謹地自人群中穿梭而過,終於在吧台前找到一個座位。
吧台裡有兩個男人,一樣的服飾,分不清哪個是侍者、哪個是調酒師。
黃櫨正在不知所措時,更年輕一點的男人留意到她:“嗨,想喝點什麽?”
也許是黃櫨沒能很快答出來,那個男人又微笑著遞給她一本酒單:“需要看一下嗎?”
黃櫨接過來,道謝,翻開認真看了一會兒,在最後面“無酒精雞尾酒”的頁面裡,挑最貴的點了一杯。
她想著,多消費點,也許提要求時會更好開口些。
調酒師動作很酷,很快把她點的酒調好,放在她面前。
黃櫨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正琢磨著怎麽和人家開口,卻沒料到酒吧裡的侍者非常自來熟,已經拄著桌子先開啟了話題:“以前好像沒見過你,第一次來嗎?是開車過來的?不嘗嘗我們這裡的酒嗎?”
“我不會喝酒。”
侍者很詫異:“很少有人獨自來酒吧會說自己不會喝酒哦。”
黃櫨笑了笑,說出目的,她問侍者這裡有沒有貴一點的好酒,可以整瓶出售。
侍者“哇哦”一聲,對著身後的酒櫃揚了揚下巴:“那你可找對地方了,別看我們青漓不大,我們老板可是出過國的哦,帶回來的都是好酒。”
“誰又在拿我吹牛?”
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煙嗓,挺酷的。
黃櫨聞聲回眸,看見一個穿著芭比粉色吊帶短裙、橙色高跟鞋的女人,扭著胯從旁邊一扇門裡晃出來。
出於個人喜好,黃櫨對這間酒吧裡的裝修和女人身上高飽和度撞色很不習慣,幾乎屬於她最不喜歡的那種顏色搭配風格。
但面前的美女,無論穿著如何,確實是個非常漂亮的大美女,身材也很棒的那種。
而且,這個大美女看上去,還挺眼熟。
黃櫨驀地想起第一天到青漓那晚,自己在孟宴禮家門口看見的女人……
就是她啊,長腿美女!
該不會這麽巧,她遇見了孟宴禮的前女友吧?
黃櫨驚了一下,卻看見美女靠在自己身邊的吧台上,對著她來了個wink。
美女做了美甲的指尖噠噠點在桌面上:“妹妹,一個人嗎?要不要姐姐陪你喝一杯?”
說完,吧台裡的調酒師和侍者都笑了。
侍者說:“人家姑娘第一次來,老板你收斂點,別嚇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