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起身子,悄悄活動起手腕,雖然那繩索磨得手腕吃痛,但芸娘還是咬緊牙關,使勁錯開攪動著麻繩。
芸娘力氣本就大,這麽一掙,那索扣就松開了些,隻消再幾下,就可以完全掙脫。
可就在這時,晃悠悠的馬車突然一停,芸娘身子向前一傾堪堪穩住,隨即一絲光亮從車門處傳來,有人向裡瞟了她一眼,厲聲道:
“醒了?老實點。”
芸娘杏眼一轉,趁著那人沒關門,揚聲道:
“我要方便!”
那人頓了下,似和門邊的人商量幾句,遞進來一個木桶,芸娘只看了一眼,挑起秀眉,抬起下巴,滿滿嫌棄道:
“我好歹也是個姑娘家,怎麽能在馬車裡方便?”
“事真多,有的用就行了,哪來那麽多廢話……”
門邊的人似有些不耐煩,芸娘截住他的話頭,
“誒,我雖是你們綁來的,可到底不是個隨便的什麽物件兒,若是我哪裡不舒服,你們也不落得好。”
門邊的打手聽到這話,心裡也泛起嘀咕,陸府大小姐隻叫他們綁人,卻沒有說對這人真的怎麽樣,萬一她真是個什麽重要人物,豈不是將來倒霉的是他們,打手皺起眉頭,對身邊人道:
“帶她去驛站裡,跟緊點。”
芸娘松了口氣,蹭著車邊下了車,跟著人到了驛站後院的茅房外,這驛站的茅房底下就是豬圈,芸娘進去轉了一圈,瞄準那矮牆,雙手掙開繩索,一撐就要做勢翻過去,可腳下一滑落下了幾片碎瓦,這動靜引起門外邊的人心疑,不禁問道:
“你好了沒……”
話音還沒說完,守著的打手一轉身看到芸娘爬在牆頭上,立刻變了臉色,扯著嗓子大喊道:
“人跑了!跑了!”
伴著身後呼喊聲和腳步聲,芸娘從牆頭輕巧地跳下,撒開腿就往外跑,引得驛站裡落腳的客商行人紛紛側目而視,可剛跑到官道上,有個人影便堵在面前攔住去路。
芸娘看著那堵路的人影,心裡沒由來地生出股膽氣來,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握緊拳頭,腳下沒停衝著那打手就衝了過去,打手倒沒想到她一個小姑娘敢硬闖,不過一個錯神,再想舉刀攔下,芸娘卻直接一拳砸向他腹部,霎時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被頂了出去,他一個身高八尺的漢子硬生生被這一擊打得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其他打手一時驚呆了,紛紛圍了上去。
芸娘雙拳難敵四手,見勢腳下向後退了兩步,轉過身向著遠處山道跌跌撞撞飛奔而去。
雨涼冰冰落在身上,她心裡就一個念頭,不管陸家到底有什麽陰謀詭計,這一世,她絕不能就這麽束手就擒的被帶回陸家!
入了夜,山上的溫度驟降,夜雨飄搖中一盞幽光亮在樹林間,張式抻著脖子,視線盡頭一輛板車從遠處劃破雨幕而來。
陳舊的車轅嘎吱嘎吱的響著,板車停在官道旁,幾個人影從車上矯捷地跳了下來,張式提著燈籠,急急迎上去,
“怎麽樣?可做成了麽?”
對方沒答話,其中一人將一個黑色的布袋子扔在了他的腳邊。
張式大吃一驚,腳下向後退了幾步,挑著燈照了照,布袋子外面血跡斑斑,不由地後背竄起股寒意,聲音陡然提高,
“你,你們這是什麽東西?”
“你要的人。”
看著他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幾人中響起不屑的冷笑。
刀疤臉瞥了他一眼,“錢呢?”
張式挑著著燈四下看了一眼,這才鬼祟地從懷裡掏出個包裹扔過去,對方掂了幾下包裹,突然皺起眉頭,
“怎麽才這麽點?”
張式吞了口吐沫,抻著脖子,腳下不動聲色地向後退著:
“你們本就是亡命之徒,我這都是多給了。”
“什麽意思?”
刀疤臉眯起眼睛看向他,聲音裡帶了絲危險的意味。
張式拉開些距離,從草叢中衝出了數名身材魁梧的仆役,遠遠看著他們,揚起下巴,
“你們這些逃兵跟那野狗有什麽區別,用你們是看得起你們,我已經上報官府,府兵馬上到,快拿著錢滾,。”
刀疤臉色陰沉下來,一掃面前的仆役,步步逼近,聲音壓低,透著絲狠意:
“我們給你賣命,你竟然報官?”
張式被這人凶狠駭的後退幾步,躲在仆役身後,
“你們想做什麽?”
話音未落,那人驟然出手,抽出三尺長的陌刀,刀光一閃,那些普通看家護院的打手哪裡是他們的對手,雨中只聽些急促的腳步聲,連絲慘叫聲都沒有,眼前的人就倒在血泊中。
張式嚇得魂飛魄散,到這時他才知道他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可為時已晚,雨水打在臉上,他轉身想跑,一把刀插在身前,封住他的去路,
“敢坑老子,殺人滅口,讓我兄弟幾個掉腦袋?”
身後人揪住張式的領子,一把將他面朝下整個身子狠狠地踩在雨水裡,張式臉壓在泥地裡,血水的味道直衝鼻腔,他哆哆嗦嗦道,
“沒,沒,別,別殺我,我曾是去年縣試案首!”
刀疤臉聽到這話冷笑,“要死了還要那點花名頭,讀了一肚子的書,讀到最後不是個東西,這話你留著跟閻王爺慢慢說去吧。”
張式睜大眼睛,漫天雨色中,那泛著銀光刀尖穿過胸膛,人就如秋天的枯草般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