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聲音?!”
陳榮吃痛,五官皺在一起,老皇帝似乎被逗笑了,咯咯地笑著,可這笑聲傳到景王耳邊就像是火裡添柴,讓這局勢越發不可控起來,
“父皇,難不成覺得兒臣可笑?”
景王正要上前之時,裕王一把攔住他,
“你要做什麽?!”
景王狂妄地抬頭,擊了擊掌,一行士兵從外面衝進來,把這大殿團團圍住,看著眾人受驚亂成一團,驚叫四起,他對著座上之人朗聲道:
“父皇,兒臣的心意您都明了,也厭了爭來爭去,今日還肯請父皇下旨傳位。”
滿座公卿嘩然,罵聲不絕於耳,景王卻無動於衷,他轉過身來,一把抓住身邊的一個大臣問,
“大人,我當不得這天下之主嗎?”
芸娘心裡一緊,看到他揪住的也不是別人,正是崔大人,崔曙朝著景王啐了口吐沫,隻恨恨說了四字,
“不忠不孝,不名不正,君辱臣死!”
景王臉色陰沉,就要動手時,芸娘四下一掃,看到了一旁的燈柱,這燈柱是黃銅做的,尋常人力氣肯定也是搬不動的,但恰好她力氣不尋常。
旁人還沒反應過來,芸娘就將黃銅燈一把砸在景王頭上,景王被砸得往前踉蹌幾步,趁著這空檔,她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劍架在他脖子上,對著崔曙道:
“大人快走!”
景王仰著脖子,一點也不見懼色,
“無知婦人,這個時候韃靼已經入關了,若是今日我死了,誰都別想活。”
簾子忽然一顫,景王心中一喜,喊了一聲。
“父皇!”
可出人意料,簾子後面的不是英明神武的帝王,而是一個瘋瘋癲癲,滄桑盡顯的老人,他掙脫開陳榮的手,跑到那撞死的老臣身旁,指著那灘血笑著,
“嘿,死了,嘿嘿,他死了。”
陳榮面如死灰地癱坐在地,將這繁華後的腐朽不堪展示在滿堂公卿面前。
景王面色一沉,就在這時,外面的打鬥聲響了起來,一個人從後面衝了進來,想要救景王,芸娘連忙上前,擋住了那人,而景王則趁此機會,身子一彎,拔腿就逃。
眨眼間,他已經混在人群中跑到了門外,芸娘瞥到一旁屍體上散落的弓箭,拉起弓,把弓弦崩得緊緊的,這弓能聽到一聲清脆的不堪重負的聲音。
還不夠。
還可以再遠,她可以。
直到如滿月,芸娘瞬間放箭,那箭如離弦之勢衝了出去,直射進景王的腿裡,他慘痛一聲,倒在了人潮之中。
有人將景王團團護住,他回頭舉劍喊道,
“等我大軍來了,大軍來了,你,你們通通都得死……”
話音未落,密集的拉緊弓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只見宮殿外面黑壓壓的騎兵飛馳而至,密集低沉的馬蹄聲敲擊著青玉石階梯,把宮門團團圍住,馬腿林立,長刀高擎,壓迫感撲面而來。
景王喜出望外,剛扭過頭,可看清坐在馬上的為首之人時,面色青灰,一臉的不可置信。
那人策馬入宮,在燈火下熠熠生輝,讓人不敢直視。
他的聲音在宮城夜空回蕩,平定著今夜這場腥風血雨,
“恭迎新帝登基!顧言救駕來遲!”
————————
這是個汴京城裡再平常不過的日子,趙氏抹著眼淚站在陸府外,望著從府裡往外搬東西的人,對那執行的大理寺官吏道:
“大人,這事可,可還有個通融的余地。”
那吏員皺著眉,輕蔑掃了趙氏一眼,
“通融,到這時你還不明白?陸夫人,這是有人要你陸家的命。”
“誰,是誰?”
趙氏愣在了原地,
“我,我陸家一向與上交好,不會的,大人敢問是哪位……”
那吏員看了她一眼,打斷道:
“別問了,這人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物。”
說完,他掃了眼陸府,嘖了一聲,
“現在別說是你陸家了,就是滿朝文武怕都不敢招惹那位大人。”
趙氏身子搖晃了下,臉色慘白,猛然明白些了什麽,她扶住一旁的張娘子,
“走,我去尋她,去尋她……”
可還沒邁開步子,一行人堵在趙氏和張娘子身前,二人一抬眼看著這些高大凶悍的差人,“
“有人告發你們□□,走一趟吧。”
“不,不是我……”
二人被差夫拖走,那呼喊聲也漸小,慢慢地消失在街角。
街上又恢復了平靜,對於百姓來說,這不過是上演了一場鬧劇,日子依舊會往後平平淡淡過下去。
舊帝發喪,新帝登基,這汴京著實亂了一段時日,入了冬,內閣頒布種種措施,整治朝中上下,除積弊改策,百姓的日子好過了些,這年關松了口氣,又到了那上元夜裡,宣政殿裡燈火通明,新帝臉沉著,本就一張長臉此時就更顯長了,他把手上折子一放,
“去年邊關連續來犯,戶部報說國庫空虛,這稅收的事,諸位愛卿怎麽看啊?”
怎麽看?這新帝的意思無非是要征稅嘛。
眾位大臣圈圈繞繞順著這層意思,又是免稅複收,又是調低入伍年紀,唯有一人緋衣玉身,立在燈下,不緊不慢道:
“聖人,按舊例逢災年是要免稅,若天子不重諾,必積民怨,況那點稅於國庫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再說那征兵就更是無稽之談,勞力走了,誰來耕種。諸公,在這裡說來說去,莫不是想給陛下平白落下個□□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