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車水馬龍, 沒有燈紅酒綠,格格不入。
荒涼的工廠人跡罕至,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維修過, 在路邊排成一排。零星還能看到土坑裡堆砌著各式各樣廢舊的器械。
初星眠尋著工廠的號碼一路走過去, 微涼的風漫過腳踝,空氣中有清淡的草地濕氣。周圍的工廠大同小異,看起來沒什麽不同的。
不過這些工廠的大門虛掩著, 外面隨意地掛了把鎖頭,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人來過的模樣。門把手生了鏽, 門縫間已經堆積起厚厚的灰塵,連門口兩側的監控攝像頭也是歪七扭八地栽倒一旁, 電線暴露在空氣裡,風吹日曬久了, 邊緣已經嚴重老化。
“370號——”她抬眼, 倏地,撞見一位中年模樣的婦人站在不遠處。
對方捧著竹編簸箕, 裡面裝滿了曬好的辣椒籽, 許是她面孔看起來陌生,對方正神色好奇地打量著她。
初星眠友好地朝著婦人笑了笑:“你好, 我想問下370號在哪裡?”
“你有什麽事嗎?”對方警惕地攏了攏手中的簸箕, “現在入了夜, 工廠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 如果你要是有事情的話, 明天再來吧。”
“往前面走有個小棚子,裡面就是負責看守的值班人員。不過現在是沒人了。你明天上午十點以後過來,裡面都有人。”
婦人再三催促,口中直說著讓她明天再來。
話音剛落,旁邊的草叢裡傳出來聲響。
一位衣衫襤褸的男人正在收拾他的鋪蓋。
他的被褥縫縫補補的,看起來又髒又破舊,身後的不遠處還有個尿素袋,被塑料瓶撐得奇形怪狀。
光影昏暗,這裡的路燈像是擺設般遲遲不亮。
男人瘦骨嶙峋,沒修理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膀兩側,看起來落魄又心酸。
因為婦人的再三警告,初星眠考慮了安全因素,所以也沒敢多停留。
只是臨走前,她目光忍不住又投向草叢裡的男人。
男人弓著腰駝著背,一點點地將遺留在草地上的空瓶裝進了袋子裡,很小心翼翼地將袋口扎緊。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男人猛地抬起身。
距離不近,黯淡的環境裡根本看不清男人的臉龐。兩人的視線卻撞了個正著。
倏地,男人手中的袋子被撐到裂開了口,裡面的塑料瓶像是倒塌的多米諾骨牌似的滾了一地。氣氛頓時變得尷尬僵滯。
男人似乎也對突發的情況感到很窘迫,手忙腳亂地撿著瓶子。
但等他再抬起眼時,面前伸過來一隻白嫩纖細的手腕。
“給你。”小姑娘脆生生的語調很好聽。
男人猛地低下頭,口中不斷地念叨著:“謝謝謝謝。”
但他去接的手卻不知道該放到哪裡好,最後默默地攥住瓶口最前端的一角,接過來。
他以為面前的這個小姑娘只是好心,卻沒想到對方沒有離開,反而是蹲下來幫他撿起其他遺落的礦泉水瓶。
直到最後一個瓶子也被重新裝進了袋子裡,男人兩隻手抓緊了袋子,深深彎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不用客氣的,是我的舉手之勞。”小姑娘站在原地,她肩膀瘦削身影卻挺得很直。
男人喉嚨驀地發緊,眼眶一酸。如果他的女兒還活著的話,也會出落的這般苗條漂亮吧,也會在看到陌生人需要幫忙的時候,上前幫忙的吧。
如果他的女兒還活著。
他抬起手背抹擦了眼角,這麽多年想起這件事,他還是會控制不住情緒。於是男人歎口氣道:“還是很謝謝你,小姑娘,天色不早了,你還是快點回去吧。這邊沒有路燈,治安也很松泛,你一個人在這裡不安全的。”
說完道別,男人背起袋子,朝著370號工廠的旁邊走過去。走到了一半,他回頭見小姑娘還在,於是又大聲地說道:“謝謝你啊,小姑娘。”
回去的路很快,車少,馬路也通暢。
初星眠倚靠在後座的窗口,她目光看著車窗外光怪陸離的城市,心口卻有點悶。
她不知道當年周叔叔留下這個地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但現在,她已經堅定了要完成這件事的想法。
梧桐路的370號。
她手指劃過手機光滑的屏幕邊緣。
路燈錯開時光線驀地黯淡。
周晁嘉他……現在會在做什麽?
分開的這段時間,她都很少去關心了解周晁嘉的消息,許燦燦和溫意她們也會避免在她面前提起這個名字。她以為自己是可以坦然面對這段感情的失敗。
可是時間過的越久,心裡卻會覺得越來越悶,像是被鈍器敲擊過的痛感。
也大概這個時候,她才清晰地體會到失去的感覺。
深吸了口氣,初星眠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
隔天,初星眠吃完了早飯以後,又準備出門。
徐星放下餐盤,替外婆歸置好餐具,余光瞥了眼:“你這麽一大早是準備去哪?”
“昨天也是,說好的晚上一起吃飯,結果你自己一個人跑出去那麽久,天黑了才回家。今晚不管怎麽樣,必須回家和你外公外婆吃飯,知不知道?”
初星眠抿了口果汁:“媽,我這兩天有事情要忙,晚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們不用等我,先吃啦。”
“什麽事情能比家裡人一起吃個飯還忙啊?”徐星試探地問了句,“你工作室的活?我就說你的工作室找你爸爸幫幫忙哦,肯定比你自己在那邊瞎擺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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