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廢了他的武功,你何必要趕盡殺絕!”第十五多年顛沛,為父奔走,更因此入櫛風樓淪為他人爪牙,可他做了這麽多的事,最終卻隻得來“斯人已逝”這麽一個冷冰冰的消息。
“我若真趕盡殺絕,死的便不止是季羽青。”
程叔白走到第十五身前,審視他:“你不比我了解你的父親,當年我也不是沒給過他機會,可他依舊欺我瞞我。”
“你到底是他唯一的骨血,季凌,我不殺你,但你必須告訴我,你到底將魯班鎖交給誰了?”
第十五掙脫不開左右侍衛的束縛,他怒視著程叔白,卻一言不發。
“季公子。”
一片蕭疏樹蔭裡,一名身著男子衣袍,隻用一根發簪簡單挽了發髻的年輕女子走出來,第十五聽見其清晰悅耳的聲音,倏爾抬眼,看清那女子英氣清妍的面容。
此女子很是神秘,自程叔白將他擒住,她便一直靜默地跟在後面,不說話,也不往前,以至於到此時,第十五方才見到她的真容。
“魯班鎖雖在你手中,但想必你也並不知道那東西究竟作何用,”年輕女子立在程叔白身側,“可從你這裡取走它的人一定知道。”
“他很有可能便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我們對他,絕無惡意。”
第十五迎向她的目光,片刻,他冷笑一聲:“我可不管你們對他究竟有沒有惡意,反正如今,我也不知道他身在何處,你們要找,便自己找去。”
第十五話音才落,程叔白聽見巷中車馬轆轆聲近,他敏銳地抬眼,將身旁的女子護到身後:“阿遲,退後。”
一時間,院中所有人的視線皆落在那道緊閉的院門。
“砰”的一聲響。
院門被人重重踢開。
侍從抽出刀劍的聲音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緊盯著那名門外的紫衣女子。
“好熱鬧啊。”
第四唇畔浮出一抹甜膩的笑意,眼波流轉,視線落在被人製住的第十五身上,她捂著嘴輕聲笑:“第十五,你怎麽如此狼狽,幸好你已經離開樓裡,否則櫛風樓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少說廢話!你怎麽來了?”第十五沒心情與她耍嘴皮子。
“可不是我要來,”
第四掃了一眼那背劍的老者與他身後被兩名女婢護在中間的年輕女子,隨即側過臉去,看向那從馬車上下來,被兔毛披風裹了個嚴實的小姑娘,“各位不必緊張,只是有位姑娘想見見你們。”
商絨臉上粘著面具,又刻意點綴了些斑點紅痕,眉毛也描得亂七八糟,第四的燈籠一照,院中所有人都看見她兜帽裡露出的,半張暗黃又滿是瑕疵的臉。
程叔白身後的年輕女子一眼看見她抱在懷中的那個黃金匣子,她當即上前兩步:“你是何人?那匣子怎會在你手中?”
“姑娘可是在找這匣子的主人?”商絨卻反問。
“是。”
女子盯住她。
“你為什麽找他?”
商絨又問。
但女子靜默下來,一雙敏銳凌厲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
商絨也在打量她,視線下移,驀地停在她腰間的一枚白玉,商絨一頓,隨即將匣子交給身邊的第四,又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
眾人只見那個小姑娘自披風中伸出手來,竹綠的絲扣懸在她纖細白皙的手指,絲扣墜掛著一枚渾圓如月,內嵌桂花玉樹的玉佩,底下竹綠的穗子迎風而蕩。
無論是那年輕女子,還是程叔白,他們此刻看見商絨手中的玉佩,面上的神情皆是一變。
“你……”
女子緊盯著商絨,不自禁地往前兩步,“難道,是你?”
可她明明聽說,那是個男嬰。
“不是。”
商絨搖頭,將玉佩收入掌中,“這些都是他最重要的東西,是他親手交予我的,不知我這麽說,姑娘可願告知我有關於這匣中太歲,這月桂玉佩,以及,他的事?”
庭院一霎寂寂,寒風中樹影亂舞。
“雲川青霜州程遲。”
女子凝視商絨片刻,開口說出自己的身份。
原來,她便是如今的雲川之主。
雲川四世家共治,程氏從始至終都是雲川的掌權者。
“我離開雲川,便是為尋我程家的赤色太歲。”程遲走到商絨的面前,她看得出這姑娘是故意遮掩面容。
“十七年前,大燕皇帝聽聞我程氏有至寶可延年益壽,便動了搶奪的心思,但這太歲是我程家傳了百年的寶物,於我程氏族人有不一般的意義,我父母皆不願妥協,但皇帝卻遣細作暗中攪弄我雲川局勢,引得其他三世家與我程氏嫌隙漸生,幾經動蕩。”
“程氏視氣節比性命更重,但太歲若還在雲川,程氏與其他三世家必定四分五裂,雲川必亂,但我父我母並不願皇帝陰謀得逞,便親手做局,讓太歲於眾目睽睽之下‘遺失’。”
“那這些與他又有什麽相乾?太歲為何會被他自小帶在身邊?”商絨想到妙善,她問道,“當初從雲川帶走太歲的,是他師父妙善?”
程遲並未聽過“妙善”這個道號,“我隻知父親臨終前與我說,母親將太歲交給了她的舊友,那舊友不但帶走了太歲。”
程遲的視線落在自己腰間的月桂玉佩,她忍不住伸手觸摸:“還有一個男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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