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羞憤地揪著帕子,他靠近一步她便退一步, 終究是沒能吐出拒絕的字來,隻悶悶道,“嗯。”
說完,她推開他急匆匆的跑出巷口, 步伐太急,鞋面上的珍珠晃得叮鈴直響。
宋凝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道纖細的身影,唇角輕輕地上揚。
綠蕪正在四處尋沈棠,見她從門外進來,忙迎了上去,“姑娘,開席了。”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姑娘,你的唇脂花了……”
沈棠已經羞地無地自容,用絹帕抹淨了余下的唇脂,而後壓低聲音道:“不可在旁人面前提起此事。”
綠蕪茫然的點點頭,沈棠確定唇上的口脂都抹乾淨了,這才提步往宴會席走去。
喜酒一直喝到了暮色西沉,才散了席,沈臻的婚事便也順利的禮成。
至此過了月余,上京城都是風平浪靜。
沈棠從父兄口中,每天都能聆聽南疆發來的戰報,從戰報上得知,大魏初戰傷亡較大,犧牲了不少士兵,而後才漸漸佔得上風。
沈棠的一顆心隨著這些消息七上八下,漸漸地,開始日夜盼著他凱旋歸來。
這一日,皇后娘娘召沈棠進宮。
晨光熹微,太陽從天邊打了個彎兒,才不急不緩的撒在琉璃瓦片上。
宮裡的路沈棠已經很熟悉, 西華門的前面便是禦花園,再往前走是昭寧宮,一直沿著昭寧宮往的那條甬道上,是去東宮的必經之路。
橫向縱向有多少塊石磚, 她都記都清楚, 前世曾經無數次地徘徊在九華殿門口,一步一步,來來回回, 便會下意識地去數那地上的磚頭。
然此時再來走一遭, 心境卻是全然不同,少了宋凝,九華殿空空如也,心頭也空空落落。
他走後也不過短短數月的光景,竟恍如隔了三秋。
所有的猶豫彷徨,都在見不到他的這幾月裡釋懷,如今她再次來到東宮門口,心頭再無漣漪,剩下的便只是對他歸來的期盼。
從昭寧宮請安出來後,沈棠便不知不覺走到了九華殿門口。
才回過神來,就見一名面熟的內侍從裡頭出來,弓著腰一張臉笑得尤其燦爛,“姑娘,您可要進來逛逛?”
裴琰跟著宋凝一道去了南疆,如今的掌事公公,沈棠也只打過幾個照面。
“殿下吩咐了,九華殿對姑娘敞開宮門,姑娘想來就來,想走便走。”
沈棠猶疑了一下,帶著綠蕪跨過了那門檻。
東宮裡的一草一木,沈棠皆很熟悉,倒是迎面撞見了幾個宮女,都面生得很。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陶然居中,屋子打掃的一塵不染,裡頭的擺設比之前世仍是沒變,還是之前的模樣。
一名宮女捧了盞茶,沈棠接過,入口許久才品出那茶香味來,是她喜愛的茉莉花茶。
竟是連這細小的愛好,他都記住了麽?
沈棠心口微澀,抿了幾口便擱了茶盞,起身往前院走去,雖說宋凝下令她可以來去自如,可九華正殿她還是要避嫌,但是九華殿旁她曾住過的偏殿,倒是能去瞧瞧。
然而還沒有走到前殿,就被一道身影堵住了向前的腳步。
高大頎長的身影站在九華殿門前,著一身玄黑暗紋雲錦錦袍,衣擺下繡著盤金絲蟒紋,此刻風卷而來,衣袂翻飛,暗紋波光湧動,遠遠望去,那人仿佛置身於一片層巒迭起的雲海波濤中。
沈棠愣在原地。
那道身影回眸,熟悉又模糊的臉龐霎時映入眼簾。
“棠棠……”宋凝的腳步跨過來,走到了沈棠跟前,直勾勾的盯著她瞧。
沈棠沒答。
竟產生了幻覺嗎?
前殿的丫鬟魚貫退了出去,綠蕪立在那幾番猶豫,終是被裴琰的目光掃過來後,轉身跟著出去。
院子裡就剩下兩人。
沈棠闔上眼,又緩緩睜開,他繡著五爪盤龍的靴子仍然佇立在眼前。
她的心瞬間砰砰亂跳起來。
兩人安靜地站了一陣,宋凝才微微傾身,伸手輕輕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個身前帶,溫聲問她,“棠棠,為何不理孤?”
沈棠的心突地又是一跳。
那溫熱的觸覺一點也不似幻覺。
她猛然抬頭,宋凝清雋柔和的臉龐近在眼前。
“怎麽了?”宋凝低眸,便瞧見她的一排濃密的眼睫撲撲亂顫,瀲灩的杏眸驚得圓睜,宋凝又瞧了一眼她緊攥住帕子的手,唇角突地彎起,低沉地笑了一聲,“是不是乍然見到孤,歡喜的說不出話來?”
他忽的靠近她,眸子深深地盯著她,炙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我又不會吃了你。”
沈棠猛地退開一步,臉上漸漸地升了溫。
安靜了一陣,終究還是宋凝靠近她,緩緩地將她拉過來,將她的手握在掌心,就那般定定地瞧著她。
沈棠半晌沒見動靜,便抬起頭,撞入他狹長幽深的鳳眸中。
那雙眸若皎月明亮,寒風襲來透骨寒,沈棠的心卻熾熱跳個不停。
“棠棠,我回來了。”宋凝輕聲地道,“說好了,等我歸來,便是迎娶你入宮之時。”
沈棠輕輕伸出手,顫著撫上他的臉頰,眼眶有幾分酸澀,鄭重點頭,“好。”
就讓她再賭一次,賭這一世,他定會好好護著她,不讓她再受任何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