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嶸哆嗦著腿,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一步一步走向屍體。
譚禛華的屬下默默把遮擋屍體面部的頭髮撥至一旁,露出整張臉來。
看清屍體模樣的瞬間,傅嶸再無一點僥幸,眼睛一翻,軟著身子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沈鈞弘長舒了一口氣,隻比傅嶸好不到哪去,也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天知道他剛剛多麽恐懼,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還好不是那逆子!
這一刻,沈鈞弘竟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沈居閬忙去攙扶兄長,低聲勸慰道:“大哥,眼下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或許只是烏龍一場,畢竟誰也沒親眼瞧見淮兒落進湖中。”
沈鈞弘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沈居閬這番話顯然是在安撫他。
既然傅嗣成的屍首已經尋到,宣平侯府的人自然很快就離去,同時撤走的還有安貴妃的人,他們也要回宮複命去了。
而剩下的繼續尋沈淮,誰都知道活人是尋不到了,但是至少如同傅嗣成一般,能尋到個全屍也行。
圍觀的人又開始指點起來。
“這麽久都找不到人,會不會衝到下遊去了?”
“有可能啊,青禹湖水流湍急,有時候這兒淹死的人,在百裡之外被發現的都有。”
正討論的熱烈之時,忠勇伯府的一名小廝急匆匆地跑過來,“老爺,二老爺!大公子、大公子找到了!”
沈鈞弘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隻當是沈淮的屍體被發現,恍惚之際,壓根沒注意這報信的小廝是昨夜留在府中等消息的。
沈居閬看著往日裡意氣風發的兄長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是心中一沉。
他的目光落在小廝身上,卻見那小廝喜上眉梢,怎麽看都不像是來報喪的模樣。
“大老爺,公子安然無恙,由太子殿下送回府中了!”
沈鈞弘依然愣怔出神,腦海裡全是充斥著沈淮的回憶。
牙牙學語的沈淮,氣的他吹胡子瞪眼的沈淮,被他攆著滿院子跑的沈淮,然而這樣的沈淮,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沈居閬已然大喜過望,一把將沈淮拉住:“兄長,淮兒沒事!”
沈鈞弘老淚縱橫,“淮兒,你死的好慘……”
他突然愣住。
什麽?淮兒安然無恙?
沈鈞弘愣愣的看著報信小廝,見他面皮白淨,細眉俊目,正是昨夜他安排在門房等消息的霖郎。
“你、你說什麽?”沈鈞弘啞聲道。
霖郎跑的氣喘籲籲,見老爺終於回過神來,大聲回他:“老爺,大公子回府了!”
沈居閬在一旁道:“兄長,我們趕緊回去看看,也不知道這一晚上淮兒經歷了什麽,許是受了不少罪。”
沈鈞弘呆呆站了一會兒,突然伸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沒錯,不是夢!
短短一夜,沈鈞弘的一顆心可謂是幾經大起大落又大起。
這個孽子!他回去非把他的腿敲斷不可!
若不是沈淮不在跟前,沈鈞弘真的想一腳將他踹進青禹湖。
“回、回府。”沈鈞弘揮了揮手,隻覺得渾身的力氣在一瞬間被抽乾,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一旁的沈居閬愣了愣,忙向譚禛華打了個招呼,然後召集府中家丁一道追了上去。
官差和忠勇伯府撤了後,圍觀的人都議論著忠勇伯府大公子鬧出烏龍的奇聞異事。
時間倒退到一個時辰前。
晌午時分,往日秦氏早就吩咐用膳,然而今日,大家夥都聚在松濤居,沒人有心情說開飯的事。
沈臻坐在沈棠身邊安慰道:“二姐姐,大堂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沈瀾也握住沈棠的手,“伯父找了一夜的人,眼下怕是身心俱疲,二妹妹,你可千萬要撐住。”
沈棠點了點:“嗯,我沒事,相信阿兄也一定會沒事的。”
氣氛壓抑的堂屋裡,只有沈棠此刻背脊挺得筆直,嘴角掛著淡淡笑意,旁人以為她是故作堅強,只有綠蕪知曉,姑娘此刻是有多氣定神閑。
沈臻便是那個以為沈棠在強撐的人之一,悄悄撚著帕子,拭了拭濕潤的眼眶。
她知道二姐姐是在強撐,不願面對堂兄出事的事實,此刻心裡還不知多難受呢。
也不知忠勇伯府最近是倒了什麽霉了。
年初,先是大姐姐失足落水,被一個守門小吏救起,母親為了此事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卻也隻得忍痛應承了這門親事。
原以為只要對方品性好,再由伯父和父親疏通下關系,大姐姐的日子總不會差到哪去。
好不容易盼到江弦晉升了,不成想沒幾日,就傳來他刺殺溫憲公主的消息,若不是二姐姐撞破此事,救了公主一命,怕不是不只大姐姐,便是連整個忠勇伯府都要牽連進去。
二房夫人莊氏也是暗暗歎了口氣,心中想的同沈臻如出一轍。
沈棠倒是不甚在意她們心中在想什麽,對紅著眼眶的秦氏道:“姨娘,讓廚房傳飯吧。我們大人可以不吃,安哥兒可不能餓著,他還在長身子呢。”
秦氏猶豫了一下,想想也是。
人是鐵飯是鋼,固然再難受,也不能不吃飯糟蹋了身子。沈淮如今下落不明,眾人更要振作起來,吃飽飯才有力氣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