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想想昨夜的情景,還是氣急了。
他所謂的講義氣,替朋友出頭,換來了什麽?換來的是范程君的置身事外,旁人的落井下石。
沈棠暗暗發誓這一回定要讓沈淮吃吃苦頭,最好讓他以後再不敢與那些狐朋狗友廝混。
“妹妹——”沈淮見妹妹哭的這般梨花帶雨,心中又痛又悔。
這一次真的惹大禍了。
沈淮只要想到父親和妹妹知道真相後的模樣,小腿肚就忍不住打顫。
“淮兒,昨夜到底是怎麽回事?”沈鈞弘坐下來,肅然問。
沈淮一邊拍著沈棠,一邊垂著腦袋結結巴巴道:“昨夜范程君叫我一起去青禹湖玩,我喝了不少酒,然後……然後畫舫起火了,我落了水醒來發現被人救了……”
沈淮說的支支吾吾,也不敢告訴父親真相。
方才一時衝動要去自首,現在回過神來,反而瞻前顧後了。
沈居閬在一旁聽了沈淮的講述,暗道他倒是個福大命大的。
不過宣平侯府那邊恐怕有些麻煩。
沈居閬本來就因為彈劾宣平侯受賄一事,與之結下了梁子。
方才宣平侯傅嶸就已經在找兄長的麻煩,如今傅嗣年死了,沈淮卻安然無恙,即便不是沈淮的錯,他們心裡定然也會不甘。
更何況,聽同行的那些紈絝說,幾人在畫舫上還發生了衝突,勿論此事是否與沈淮有關。這一筆帳,宣平侯定然會算在忠勇伯府頭上。
沈棠因為救了溫憲公主,方才與安貴妃緩和的關系,恐怕會因為傅嗣成的死土崩瓦解。
沈居閬看向兄長,便見沈鈞弘神情木然。
此刻他是連揍沈淮的心思都沒了,隻乏力揮了揮手,“你先下去收拾一下,準備用膳吧。”
沈淮給沈鈞弘磕了兩個頭,猶猶豫豫的站了起來,試探著開口,“父親,您不打我嗎?”
簡直是不可置信,父親居然如此心平氣和的同他說話。
到如今,沈鈞弘還是有種恍若夢裡的錯覺,他依然不敢相信混帳兒子還活著。
他本以為見到沈淮,定然會先狠揍一頓,再怒斥一番。
可是當沈淮真的活生生的站在那兒,沈鈞弘眼眶一酸,差一點又老淚縱橫。
經此一事,他壓根也不指望這混帳東西能成才,只要這孽障安安穩穩,不要做出作奸犯科之事,且平安度過余生,他就謝天謝地了。
沈淮抬起頭,便看到父親佝僂著身子,眼中是掩不住的疲憊。
“只要你回來就好。”沈鈞鴻緩緩站起來,啞聲開口。
沈淮張了張口,又是愧疚,又是悔恨。
他寧願父親和以往一樣,打他一頓或者罵他一頓,也總比現在這樣,隻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給他。
“父親——”沈淮邁開步伐想追上去,卻被一旁的沈棠拉住。
“阿兄,你先去用膳罷。阿父找了你一夜,身子骨也受不住,讓他先去歇會兒。”
沈淮呆呆望著她。
沈棠深深歎了口氣:“大哥,你也看到了,你出了事,父親是有多擔心,以後……莫要與那些不值當的人,傷了家人的心。”
她真的不求兄長出人頭地,平安活著就夠了。
沈淮眼眶泛酸,重重點頭。
若是這世上有後悔藥,他定然好好做人,再也不做讓家人擔憂後怕的事情。
沈淮抹了抹淚,以前是他太糊塗了了,天天和那些人廝混,可是大難臨頭時,那些人卻各自飛,完全不把他當兄弟。
他掉落湖中,沒有人想著救他,反而是他素來沒有好感的太子宋凝出手相救。
他出了事,傷心的也不會是那些狐朋狗友,而是他的親人。
沈淮的態度讓沈棠頗覺欣慰。
她的兄長其實性子很純良,也善於結交各式各樣的朋友,為人仗義又重情義。
然而就是因為這樣,才會造成他是非不分,善惡不明的性子,只要旁人同他稱兄道弟,他就恨不得把整顆心掏出來,卻不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真心相待的。
比如范程君,他邀請兄長遊湖,而兄長也是因為替他出頭才打傷了傅嗣成,可在沈淮出事後,范程君卻是連半個字都不肯替兄長說一句。
這麽一個損友,除了風花雪月尋歡作樂,還能給兄長帶來什麽?
若不是有前世的先知,她也救不下兄長。
只是,若兄長還是如同現在這般毫無長進,那麽下一次劫難還是難以避免。
她也沒有辦法時刻待在他身旁。
所以唯一的方式,就是讓他明白,要遠離哪些人,又該結交哪些朋友,這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沈棠對傅嗣成的死沒有半分愧疚之心,老天既然重新給她一次機會,無論用什麽手段,她都要盡自己的一切力量,去保親人平安。
即便死後下地獄,她也覺得值得。
“妹妹,阿兄這次真的知道錯了,你替我在父親跟前說幾句話,讓他別氣壞了身子。”
沈棠頷首,“我會的,阿兄先去把飯吃罷。”
看兄長的模樣,這次是真的受到教訓了。
說起來,也不知道宋凝口中的“管教”,到底是什麽意思。
沈棠生出一絲好奇,問:“兄長說是有人從湖中救你上來,不知是哪一位?我們也好上門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