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這才發現,沈淮手中提了個紅木食盒,打開蓋子鮮香撲鼻,香氣四溢,正是她平日裡最愛吃的豆腐腦。
“等我走了,再不能給妹妹買豆腐腦,以後我怕也要好長一段時間都吃不到了。”沈棠跟在沈淮後頭,聽著他一路碎碎念,心口驀地一酸。
收拾好的包袱被她緊緊地攥在手裡,進了屋子好一段時間才回過神來,擱在桌上。
“阿兄,這是我替你收拾的一些東西,你帶著。”
沈淮原本咧著嘴笑,卻在觸及到沈棠泛紅的眼眶時,鼻頭一酸,“噯。”
男兒有淚不輕彈,沈淮強忍著澀意,端出食盒中的豆腐腦遞過去,“再不吃要冷掉了。”
沈棠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點點頭,“嗯。”
很快就到翌日。
卯時,沈鈞鴻和沈棠都早早起來送行,沈淮這回出行是去歷練,因而輕裝出行,所帶行囊並不是很多。
沈鈞鴻最是受不得離別時的傷感,隻送沈淮到忠勇伯府的大門口。
沈棠卻是跟到了馬車中,攥著沈淮的衣袖諄諄叮囑,“此去路途遙遠,阿兄路上千萬要小心,到了涼州,切記要少說話多做事,性子也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急躁。”
沈淮點點頭,垂著腦袋聽著沈棠的一番絮叨。
而後,他欲言又止,終是忍不住開口,“妹妹,這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見面,有些話,阿兄想問你好久了。你和太子的事……可有仔細想清楚了?”
沈棠從年幼時便心悅太子宋凝,雖說之前太子待妹妹是淡薄了些,可人這感情,有時候就連自個兒都鬧不明白,非得到了緊要關頭才能認清自己的內心。
如今妹妹和陸雲昭的婚事也沒了著落,沈淮又忍不住替她操心終身大事。
“青禹湖一事,若不是太子殿下出手,阿兄恐怕沉到湖底再也起不來了。妹妹救溫憲公主被困於大火,也是殿下救你出了毓秀宮。還有得月樓你被無賴調戲,我尋思著,紀瞻不會無緣無故管這些閑事……”
沈棠抬頭,抓住沈淮的手問,“你說什麽?”
“我是說,得月樓你被無賴調戲,我尋思著,紀瞻不會無緣無故管這些閑事……”
“不是這一件……阿父不是說,是陸雲昭救了我,送我回忠勇伯府的嗎?”沈棠打斷他,顫聲問。
沈淮撓了撓鼻子,“陸雲昭將昏迷的你送回來時,我和父親都嚇壞了,就沒有細問,理所應當以為是他……事後才知道,當時衝進火場的是太子殿下。彼時父親有意與定國公府議親,便沒有再和你說起此事。”
見沈棠的臉色蒼白如雪,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躍然於沈淮的腦海中。
“你以為救你出來的是陸雲昭,這才默許父親與定國公府……?”
沈棠咬了咬唇,沒有否認。
她對陸雲昭從來都是感激居多。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以為是陸雲昭救她於水火之中。
沈淮見她眼睫微閃,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
他暗歎一口氣,妹妹一向聰明,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應當能想通其中關節。
還未等到沈淮再說,馬車突然一頓,沈棠歪了歪身子。
沈淮正欲掀起車簾,外頭傳來車夫的聲音,“公子坐好,馬上到城門口了。”
馬車一路疾馳,但終究是沒走多遠又停了下來。
沈棠的心抖了抖,定定地瞅著沈淮,此時天還未全亮,隻投進來一點微光,映在沈淮清雋的面容上。
沈棠緊緊地捏著沈淮的衣袖不放。
“阿兄……”她還是舍不得。
“我不在身邊,妹妹替我好好照顧父親。”未待沈棠回答,沈淮便別過頭去,眼角泛出了紅,做著最後的道別。
話音一落,他便掙脫了她的手,跳下了馬車。
沈棠霎時失了力氣。
她聽見兄長翻身上馬的聲音,腰間的佩劍隨著馬蹄聲丁當作響,叮鈴鈴的隨著盛夏的風吹進心頭。
“回去吧。”
她掀開簾子,就聽到沈淮留下這句話,以及他越來越遠的背影。
沈棠盯著城門的方向,久久未動,直到第一道曙光破開雲層,綠蕪朝倚在窗前的沈棠輕聲道,“姑娘……奴婢是不是眼花了?那個好像是……太子殿下?”
沈棠愣了愣,順著綠蕪的方向,就見太子宋凝一身玄黑錦袍,立在百米之處。
有金色的光芒投在他臉上,將他臉上的神色染上幾分虛幻莫測。
自上次在忠勇伯府門口,沈棠就再也沒見過他。
倒也過的很松快。
只是這樣的松快,在沈淮昨日的那番話後就變了味。
沈棠的馬車停在離城門處有段距離的地兒,又是清晨時分,此刻人不算多。
宋凝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少女五官濃稠豔麗,猶如樹梢開的最盛的海棠花,光是看著便賞心悅目,心底也跟著漸漸提起了神。
裴琰看著殿下那沉寂月余的眸子,終是在見到沈姑娘後生起了幾分波瀾。
然那道纖細的人影卻是站在遠處,對著殿下輕輕福了身子,隨後腳步不經半點停留,轉身上了馬車。
眼角處還有幾絲被微風拂起的長發,宋凝見著她冷漠的背影,心口驀地一痛,還有微微的酸楚,只是轉眼那抹身影已尋不著半點痕跡。
再回神時,便是連忠勇伯府的馬車都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