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借故離開,倒不如說是落荒而逃。
他走得如此匆忙,以至於沒有注意到,直至他遠去,沈棠一直站在原地沒動,錯愕的盯著他的背影。
半晌,她才恍然。
陸雲昭該不是誤會,她那番話是在向他表面心意罷?
……
溫憲公主在明月湖落水一事,很快在宮中傳的風言風語。
先是在宮女內侍中傳的有鼻子有眼,說從明月湖救溫憲公主起來的,是禁衛所一名羽林郎君。
羽林郎君皆出身公侯勳貴之家,若是真有其事,雖然頗為香豔,倒也不失為一樁美談。只是後來又有傳言,說那位羽林郎君不但出身不高,家中還有了妻室。
堂堂一國公主,如何能去做妾?
正在眾人感歎之時,又有人道,其實溫憲公主與那名羽林郎君早有首尾,只是礙於他的身份與家世,才謀劃了這一出落水計,為的便是令安貴妃同意這門婚事。
謠言越傳越烈,縱使鍾粹宮以雷霆之勢遏製,也止不住其聲勢喧囂,恣意橫行。
“哐當”!
掛著赤金環珠玉鐲的手腕驟然一掃,前幾日方才擱上去的菱花柳葉玉壺春瓶頃刻間掉落在地,又是一地粉碎。
檀雲放緩呼吸,腦子裡原就繃緊的神經輕輕一跳。
“好!好!好!好你個沈棠!”溫憲公主氣得臉色發青,又摔了一隻金鑲邊玉瓶,“她算什麽東西!區區忠勇伯府的嫡女,竟敢、竟敢如此算計本宮!”
毓秀殿內金碧輝煌,尤其是一人高的多寶格上,置滿各類金銀玉翠、奇珍異寶,如今全被溫憲毫不留情的掃到地上。
安貴妃一進門就撞見這一幕,幾片碎渣還蹦躂到了她腳邊,嚇得隨侍的大宮女凝霜立刻擋在她身前,驚恐道:“溫憲公主,娘娘來了!”
溫憲一見安貴妃,立刻撲到她懷中,大聲哭道:“母妃,您可要為兒臣做主啊!外頭所有人都在傳,說是兒臣與禁衛所的江弦有首尾,您叫兒臣怎麽活——”
“你給我閉嘴!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安貴妃推開她,走到主位坐下,“本宮怎麽就生了你這麽一個孽障!”
惹誰不行,偏偏要去和沈氏女爭風吃醋。太后壽宴一事,便是連安貴妃自己都吃了暗虧,更何況是她?
就溫憲和傅明珠兩個人的腦子,加起來恐怕都不及沈氏女一人。
一個兩個的,都是讓她不省心的蠢貨。
“母妃——”被安貴妃怒斥,溫憲公主仍是不依不饒,哭鬧不已,“現下如何是好?總不能、總不能真的讓兒臣去嫁給那江弦罷?他是什麽東西?靠著忠勇伯府,才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守門小吏擢升為羽林軍,便是替兒臣提鞋都不配!兒臣才不要去做他的妾!兒臣心悅的是定國公府的陸雲昭!”
安貴妃隻覺腦袋嗡嗡作響,怒聲斥道:“你現在知道害怕了?你做下那些蠢事的時候,怎麽不好好想想後果?”
溫憲和傅明珠一樣,做事全憑一股衝動。
上一回是傅明珠推沈棠進太液池,幸好由安貴妃及時善後,才沒有惹出風波來。
這一回,溫憲卻沒有傅明珠那般好運。
安貴妃得知溫憲在明月湖落水,立即喚了檀雲過來,細問事情始末後,不由又驚又怒。
只是還未等她出手善後,謠言已經如同插了翅膀一般,怎麽止都止不住。
“母妃若是不想幫忙,兒臣便求到父皇那兒,父皇素來疼愛兒臣,想必不會眼睜睜瞧著兒臣去做妾……”見安貴妃不但不安慰,反而不停的數落自己,溫憲猛地站起來,賭氣道。
她怎知事情會發展到這地步?
若不是沈棠先勾引陸雲昭,溫憲也不會出手教訓她。
只要一想到她與陸雲昭站在白樺樹下的畫面,溫憲心下就酸的冒泡。
檀雲遞了禁衛所的消息來,溫憲立刻心生一計,想著將討厭的沈棠與江弦綁在一起,就無人能同自己搶陸雲昭了。
誰料到,偷雞不成蝕把米,最終和江弦綁在一起的,反倒成了她。
安貴妃見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她這個女兒羊質虎皮,虛有其表,偏偏脾性大的很。
她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才會生出這樣一個沒腦子的蠢貨!偏偏她還就這麽一個女兒,還不能不管她。
安貴妃煩躁的揮了揮手,檀雲和凝霜立刻退了下去。
四下無人,她壓低了聲音警告溫憲,“這段時日,你給本宮消停點,好好待在毓秀殿閉門思過,不要再惹事,更不要去尋沈氏女的不是。”
“可是……母妃,兒臣與江弦一事……”溫憲抽噎道。
被她哭的頭疼,安貴妃捏了捏眉心,哀歎一聲,“你的事情,母妃會為你擺平,保證不讓你嫁給江弦。”
溫憲抬頭,“怎麽擺平?”
安貴妃眉頭一挑,斜眼看她,“人活著,你不得不嫁,若是人死了呢?”
溫憲聞言一愣,隨後臉色大變:”母、母妃……您是說……”
安貴妃嗤笑一聲,輕輕撫摸手上塗抹地豔紅的玳瑁。
江弦此人,留不得。
她不能冒這個險,只要溫憲有一絲嫁給他的可能,她都要扼殺在搖籃裡。
第32章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有人輾轉反側, 有人憂思難眠,也有人靜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