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 看著表侄這沉穩內斂得不似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 不禁一歎:“倒是有些懷念幾年前你鮮衣怒馬的模樣了。”
可惜,雙親沒了之後,年紀輕輕的他便要擔起了侯府這個重擔,自此也從那個尚有幾分鮮活的少年,變成了現在這般沉穩寡言的性子。
謝玦無言,下了一棋:“到殿下了。”
穆王回神,說到手臂上的傷,也想起了這次表侄把他從洛州護送回來時發生的事情。
他下了一棋,不免好奇的問:“你怎會知曉會有埋伏,然後迅速做出調整的?”
謝玦目光低垂縱觀棋盤間,眸色微一斂,再而抬眸已是神色自若:“我自幼隨著祖父與父親出入軍中,十五歲便隨軍出征,對周遭的情況倒也能分辨一二。”
聞言,穆王也沒有多疑,但還是再次感歎道:“若非這次是你來護送表叔,表叔能不能回得來還未知。”
謝玦不假思索便開了口:“定能回來。”
對面的穆王隻當他是客套話。
但在這話說出口的那下一息,謝玦卻是有一瞬的征愣。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就好似是知道預先結果一樣,沒有半分的遲疑。
手中摩挲著指中的黑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的夢。
夢中,他戰死後,留下阿嫵獨自面對侯府這個爛攤子。
想了想,謝玦抬起了頭,看向了對面的穆王:“表叔。”
忽然一聲表叔,把正在思索下一步棋的穆王弄愣了,抬起頭,詫異地看向他:“方才還不肯喊,現在怎麽就肯喊了?”
謝玦默了幾息後,開了口:“若是往後我若有不測,永寧侯府就托表叔照拂一二了。”
穆王原本還饒有興致,但聽到他這些話,眉頭便緊蹙了起來。
“這下棋下得好好的,怎竟說這些胡話?”
謝玦半真半假的道:“可能是因有了妻兒吧。”
穆王也沒了下棋的興致,但也好似能理解了些:“已為人夫,又將為人父,總是多了些杞人憂天。”
說到這,又道:“往後莫說這些話了,莫說以後,便是現在,我也會照拂著你們侯府。”
下棋沒了興致,把棋子放回了罐中,說:“下回登門,瞧一瞧到底是如何的巧人兒,才能讓你變得如此杞人憂天。”
*
日薄西山,在晚膳之前,謝玦回來了。
晚膳豐盛,雞鴨魚肉,一湯多素,擺了大半張桌子。
菜多量少,謝玦飯量大些,倒也合適。
謝玦瞧了一眼桌面上比昨日還豐盛的菜肴,又看了眼眉眼含笑的妻子。
翁璟嫵解釋:“昨日夫君晌午之後才搬回來主屋,廚房早已買好了菜,也做不得太豐盛。所以我昨日便吩咐了下去,今日特意做得豐盛些。”
說著,她開始給他布起了菜。
她對他的那殷勤沒變,好似早間的猜疑都是錯覺一般。
謝玦眉頭微動,片刻後收回目光,複而瞧了眼她挾到碗中的菜,道了聲:“用膳吧。”
翁璟嫵也就坐下,隨著謝玦那食不言的習慣,用著晚膳不再言語。
用著晚膳,謝玦卻是心思沉沉。
在雲縣的時候,她會等他上值回來再用膳,然後各種問候。
哪怕回了侯府那半個月,她也沒落下。
但好似自她有孕以來,就沒有再問過這樣的話了。
若是不說在府裡用膳,似乎過了用晚膳的時辰,她便不會再等。
就是晚間在榻上說話,也從不看他。
難不成真如石校尉所言,她變了心?
可自回了金都後,她也沒怎麽出過府,後宅也幾乎沒有外男進出,就是小廝也是多在前頭的院子忙活,她又怎會變心?
謝玦眉頭緊蹙,臉色沉沉的,好似別人欠了他百千兩銀子似的。
這種沉沉悶悶的氣氛,翁璟嫵便是想忽視也忽視不得。
不禁的想他今日外出,可是誰招惹到他了?
用了晚膳,翁璟嫵到院子外走動消食。
等回來的時候,便見謝玦站在廊下,略有所思地望著從外院進來的自己。
等晚間沐浴出來,在打理濕發的時候,謝玦也在瞧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麽一通下來,她便是再遲鈍,也知曉是誰像欠了他百千兩銀子了。
應是她自己了。
早間就奇奇怪怪了,晚間更加嚴重了,翁璟嫵也懶得去揣測他的心思了,他愛怎麽想就怎麽想。
定了心思,便徑直先上了榻。
許久後,謝玦掀開了帳幔,瞧了眼被衾。
今晚,倒是給他留了一半。
上了榻後,他說:“穆王表叔說這幾日要到侯府一趟。”
聽謝玦提起穆王,翁璟嫵便約莫知道了他今日見了誰。
上輩子,他戰亡後,沒留下一個孩子,老太太也相繼離世,侯府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樹倒猢猻散。
除卻明國公府的幫助外,便是這穆王也幫了侯府不少。
她想了想,轉了身正躺著,問:“夫君與我說,可是要我來備宴?”
謝玦“嗯”了聲,在翁璟嫵以為這話題也就完了,可誰知他又接著說道:“二嬸往後自是不能再管家了,祖母年事已高,便是想掌家也力不從心了。我本該讓祖母把管家之權交代你手上,但你現在有孕,不易操勞,先打理些簡單的事情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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