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姝還隱約記得那晚的情景, 爹借口帶她出門玩去給這人送錢,這人拿到錢後痛哭流涕, 信誓旦旦的說等回來以後要如何如何報答他們……
第二日,這人便拿著盤纏走了, 她娘卻知道了她爹偷借別人銀子的事, 二人大吵了一架。
好在沒過多久, 便從京城傳來了這人高中的消息,爹自然高興,覺得自己沒白幫人,娘也高興,覺得這二十兩銀子終於能回來了,破舊的老屋也終於能翻蓋了。
哪知這人高中之後連家都沒回, 直接去了隔壁的濟河縣當了縣令, 銀子也分毫沒還。
眼瞧著老屋漏雨受潮,娘又著急了, 催著爹去他家裡討要。
然而沒等她爹去, 這羅家人竟連夜把家搬到了濟河, 一個銅錢也沒留下。
如此一來,她娘自然又生氣了,但是她爹還抱著點希望,隻以為這姓羅的只是忙於政事把錢的事暫時忘了。
直到後來有一天,她舅舅從外地往家運送糧食,路過那人所在的濟河縣時,被官府以路引不明的理由給扣押住了。
家裡得到消息後心急如焚,她爹急匆匆趕到濟河,生平頭一次想去走後門找這人說說情。哪知等了三天,這姓羅的根本不見他。
後來,她的大冤種爹隻好東拚西湊給舅舅湊了二十兩銀子的罰金,把舅舅給帶了回來。
自此之後,她爹對這姓羅的算是寒透了心。
哪知道這人官卻越升越高,一路從縣官升到了州官,後來又進了京城,如今居然還成了鹽鐵司副使?
燕姝心裡氣憤,這特麽不是老天不開眼嗎!!!
而聽完她在心裡的回憶,宇文瀾也默默頷首,看來老天爺在此事上的確有些不開眼。
沒想到戶部千挑萬選選出來的鹽鐵司副使,居然是如此貨色。
人品如此之惡劣,想來差事也不會乾好,看來這事兒要再考慮一下才成。
正如此想著,卻見方才還在心裡怒氣罵天的燕姝忽然一臉親切的跟那人打起了招呼——
“這不是羅叔嗎?”
話音落下,殿中眾人皆是一愣。
什麽?
宜嬪在叫誰……“羅叔”?
是這個剛入殿向君王行禮的新任鹽鐵司副使?
當然了,此時殿中就他一個姓羅的,且眾人方才都清清楚楚得聽見他介紹自己姓羅。
於是一時間,眾人都紛紛向這人投去了目光。
身為其上司的戶部尚書也一臉意外,看了看羅志學,又忙躬身向燕姝道,“宜嬪娘娘認識羅大人?”
卻見燕姝一笑,道,“我是覺得這位羅大人十分眼熟,敢問羅大人是不是青州府安德縣人?十幾年前還在濟河縣當過縣令?”
這話一出,戶部尚書又看回這位新下屬,驚訝道,“還真是羅大人?你竟與宜嬪娘娘相識?”
嘖嘖嘖,現如今誰不知宜嬪娘娘最為得寵,誰不想跟宜嬪娘娘攀上關系?
沒想到此人居然如此低調?
然而此時的當事人羅志學卻渾身僵硬,並不想承認。
——不錯,他當然知道,如今最為得寵的宜嬪,其實是他舊相識李懷志的女兒。
他當然也還記得,自己還欠了李家二十兩銀子……
那時高中以後,他不是沒想過要還銀子,是一開始手頭的確不寬裕。
想他一個寒門子弟,要應付官場種種,初時還是很費力的。
然而等後來混出了點樣子,也有錢了以後,他又怕那李家會就此纏上自己,於是便索性沒有理會。
他是想著,以李懷志那種死板的性格,這輩子就只能在安德當個小破芝麻官了,想自己連家都搬走了,估計這輩子也不可能再碰見李家人。
哪曉得李家竟還有如此飛黃騰達的一日?
但,無論李家如何,他的仕途還得繼續。
好不容易一路從那小地方混到了京城,如今也成了天子近臣,他原本今日不想在宜嬪面前露臉,但無奈上司戶部尚書非得拉他進來打招呼,所以他只能硬著頭皮進來了。
原是打算打個招呼趕緊走,哪知宜嬪竟然一眼就把他給認了出來。
此時,他隻得硬著頭皮道,“的確是臣。”
怎麽辦,這小丫頭該不會是要當場揭發舊事吧?
哪知話音才落,卻見宜嬪又笑道,“果然是你,你同我爹以前不是好友嗎?我記得小時候你還經常到我家吃飯呢。”
羅志學隻得又硬著頭皮賠笑道,“是有這麽回事,娘娘好記性。”
燕姝笑了笑,又道,“也不是我記性好,主要是我對你的印象特別深刻。我還記得你當初要入京趕考時沒有盤纏,還是我爹借了你二十兩銀子,當時你激動的跟我爹說,等你高中一定要報答我們,還要給我們回贈豪舍千金之類的。”
這話一出,羅志學臉紅似滴血,尷尬至極。
但與此同時,也有點懷疑——
他當初好像沒說過什麽豪舍千金……
然而此時他又豈能反駁,隻得又陪笑著點頭道,“是,是有這麽回事……”
眾人看在眼中,卻都紛紛暗自咂摸起來——
看他的神色怎麽有點底氣不足的意思?
難道後來沒還錢?
果然,緊接著便聽燕姝又道,“不過後來就再沒見到你了,聽說你去了隔壁濟河縣當縣令,有一回我舅舅從外地運糧食,不知怎麽被扣在了你們濟河,我爹去找你也沒能見著你人。聽說你那個時候很忙,果然是為朝廷鞠躬盡瘁之才,否則,今日怎麽會這裡遇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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