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的時候發現做雪人的工具和那張要送你的頭像卡片被人動過,而我櫥窗裡你送我的那個生日吊墜也被人動了位置,所以我想當然地把這一切歸咎到進我屋子動我東西的孟思萱身上,我以為她看到了那個平安喜樂的吊墜,所以送給我的橙子盒子裡也會寫那些字。”
“但雪人我隻送給了你,還有那張卡片,不是因為孟思萱喜歡所以順便送給你,就只是,送給了你一人。因為你曾告訴我萬物皆有裂縫,那是光照進來的方向,你說你是因為我的頭像才記住了這句話。”
所以自那之後,許縱也才知道,他們家那些永不能見光的黑暗一角原來是光要照進來的入口。
許縱低頭,把日記本翻到聖誕節的那一頁,周弦思忙去蓋住:“許縱,你別看了,真的別看了。”
那些年的酸澀和無力像是全然在這一瞬再次壓到周弦思的身上,讓她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懊悔中。
她還記得那個被她從垃圾桶裡撿回的雪人。
那個她曾以為是孟思萱和許縱一塊製作的雪人,還有那張孟思萱曾故意誤解她的頭像卡片。
許縱遲疑了一瞬,卻還是緩緩把她手移開。
他說:“周弦思,這個日記本我看了兩遍了。”
在周弦思沒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一頁一頁,仔仔細細地從頭看到了尾。
強烈的窒息感將周弦思困住,她別過頭,咬著唇將自己的哭聲壓回去。
她不想讓這個少年因為她難過。
周弦思用手背擦了下,哽咽著嗓音說:“許縱,這些真的不重要了,孟思萱對我們來說真的只是無關重要的一個陌生人,她跟我們已經徹底沒有關系了。”
“我知道,她不重要,但你重要。”
當年曾讓周弦思那麽傷心難過的那一件件事,他許縱必須要一件件說給她聽。
日記本又被翻了幾頁。
許縱指尖在2014年1月16日那頁頓住,即便再看一遍他還是沒有勇氣睜開眼直面那滿頁“紅糖水”的心酸。
“那晚的紅糖薑水是給你衝的,杯子和紅糖薑塊都是在學校裡的超市買的,後來杯子被洪炫打開,我不想你被過多人關注評論,才故意說紅糖薑水是英語老師衝好了讓我帶給你。”
“再後來你去洗杯子,我去水池台找你,意外碰見了孟思萱,她問我要紅糖薑水和暖寶寶,她說她們班同學看到了我在超市買這些東西,以為我是給她衝的,她說她肚子疼,問我給她衝的紅糖薑水還有嗎?”
許縱搖頭:“但那些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紅糖薑水不是給她衝的,暖寶寶也不是給她買的,那些全部都是給你的,只是給你周弦思一人的。”
“還有北鹹,我並沒有說過我要去北鹹,只是叔叔曾在我和她的面前提起過,說那裡的風景好,他想讓讀我那邊的公安大學,但我的大學和孟思萱去不去北鹹,或者她到底去哪個城市毫無牽扯。”
許縱聲線慢慢恢復,卻仍是又低又沉:“我也曾把北鹹這座城市作為我大學的規劃之一,但那是在知道你要去淮靈之前,在知道你要去淮靈後,我大學的方向,便只有一個淮靈。”
日記本再次被兩人的淚水暈濕。
周弦思哭到嗓子發堵,她低著頭,任鼻尖的酸澀一點點擴散,很輕很輕地說:“真的對不起,許縱,對不起。”
那像一隻網的愧疚和自責徹底將她罩住,壓得她喘不過氣,掙扎著逃不出來。
這一刻,周弦思才知道,自己當初曾誤會了那麽值得被愛的許縱。
那是她喜歡了一整個青春的少年啊。
“周弦思。”許縱抬起她的頭,四目相對。
兩人同是猩紅的雙眸。
“謝謝你。”他說,“謝謝你在那個時候都沒有放棄那麽混蛋的許縱,謝謝你那麽炙熱又用盡全力地喜歡著我。”
“可是我後悔了。”
突然地一句,周弦思楞然。
許縱:“周弦思,我後悔我當年為什麽沒有在確定心意的那一刻跟你表白,我後悔我作為一個男人為什麽畏畏縮縮地不敢說出你的喜歡,我後悔我為什麽要顧慮那些肮髒不堪的汙穢把對你的心思壓住,它們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呢?我他媽為什麽要把這份喜歡遮掩了三年?”
沒有這三年,周弦思也就不會流過那麽多滴眼淚。
看到日記本的那一刻,許縱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顫抖到連站都站不穩。
周弦思緩緩眨了下已經腫脹的眼皮,她又哭又笑地搖頭:“許縱,我不後悔的,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喜歡你,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慶幸,慶幸周弦思這一生遇到了她的許縱。”
話落,她傾身上前。
兩人間的氣息驟然混合,有淚水的酸澀,還有不知名的苦澀。
周弦思吻得很輕,輕到小心翼翼中又夾著那絲安慰。
那麽好的許縱,本就值得人世間所有的溫柔。
不知過了多久後。
周弦思退開,對他笑:“許縱,我們會一直很好的。”
許縱說“一定會”
他這一生不求歲月善待,只求周弦思一人能被時光眷顧,從此如願以償,所有的美好皆向她奔赴而來。
……
合上日記本的那一刻許縱忽然想到什麽,他倚著一旁的桌子淡聲道:“高一那年我叔叔出事的那段時間我曾墮落過,那個時候對你的疏遠,只是覺得我那樣的家庭不該讓這麽好的你去沾染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