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大哥婚期在即,大伯娘指定很忙。下次再有什麽事,派個婆子過來傳話便是,省得大伯娘總這麽事必躬親,旁人還道我這個做侄媳的不懂事。”
“你我原本就是姨甥,親近些才是人之常情,外人隻道國公府和公主府往來密切,又豈會多想。”
溫夫人一直和顏悅色,始終面露微笑。葉娉報以同樣的微笑,態度和氣勢上未輸半分。二人你來我往,皆是軟刀子來軟刀子去。
不知情的人瞧著,還當她們確實是感情不錯,又哪裡知道她們早已是勢同水火。明面上雖不見半點火光,暗地底早已是水火不容。
便是這般關系,依然還要做面子工程。葉娉對於溫夫人這樣的人,除了忌憚以外其實還有一點佩服。
假模假樣的寒暄過後,溫夫人起身告辭。
別人愛做戲,葉娉更會。
將將把人送出了偏廳,不想迎面碰到錦恭人。錦恭人說是有事要來和葉娉商議,那雙凌厲的目光淡淡地掃過了溫夫人。
既未行禮,也未打招呼,可謂是無禮至極。
溫夫人倒是有禮,如遇故人般喚了一聲錦姑姑。
這聲錦姑姑,讓錦恭人冷笑出聲。
“溫夫人這聲姑姑,我可不敢當。太妃娘娘早已故去,溫夫人這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還是和以前一樣愛攀親戚。”
錦恭人說的太妃,是王太妃。
王太妃是王家庶女,入宮多年無所出。先帝在位時,她是十三嬪之一的宜嬪。雖算不上得寵,但為人低調有手段,在宮裡的日子還算尚可。那時陳皇后已經不在,安和長公主帶著幼弟在宮中艱難度日。王宜嬪對他們心生憐惜,沒少在暗中接濟他們。
陛下登基後,王宜嬪成了王太妃,備受陛下和長公主的尊敬。因著王太妃的關系,王家的嫡女們常有進宮的機會。
王誠君便是其中之一。
她那時才名在外,人也十分識趣知禮,長公主因為王太妃的關系對她也還算客氣。哪成想長公主正籌備著嫁人事宜時,倒叫她給截了胡。
出事之後,她在長公主面前痛哭流涕。說自己也是被人算計,說自己如何愧疚又如何難受,還說她不想壞了別人的姻緣,又說自己年紀小,一直敬著長公主和溫國公,壓根沒想過會出那樣的事。還說只要長公主一句話,她願意出家為尼。
年紀小?
如今也不小了吧!
這些陳年往事,錦恭人記得比誰都清楚。
如果不是此女年紀比陛下大,王家女進宮的名額怎麽也不會落在二房嫡女頭上。得虧了這一茬,若不然此女若是進宮,怕是會攪得后宮永無寧日。
一想到這麽個東西在長公主面前討好賣乖,轉眼就和溫國公滾到了一起,她當時比吞了一百吃蒼蠅還難受。
溫夫人臉色不變,道:“錦姑姑還是和以前一樣氣性大,這都多少年了依舊沒改。我念著以前的情分,還願喚你一聲錦姑姑。既然你不願,那便罷了,日後我喚你恭人吧。”
雖然國公府和公主府隔得不遠,但她們算起來實實在在有二十多年未見了。乍然相見,多年前的恩怨似乎從未消散一般。
錦恭人冷哼一聲,“你我哪裡來的情分,溫夫人莫要亂扯。你年紀小不懂事,溫國公這些年怕是也沒好好教你。”
一句年紀小,雷得葉娉外焦裡嫩。
暗道溫夫人當年是不是走的幼齒路線?
還真看不出來。
老夫疼少妻,想不到溫國公居然好這一口。
溫夫人略略抬了下頜,神情依舊不見變化。“恭人年紀大了,應當修身養性為宜。畢竟火氣傷身,最是不利於長壽。”
“溫夫人放心,我且有得活。倒是有些人經年累月地憋著,裝大度裝溫柔,也不知能裝到時候。若某一日沒憋住,讓外人給瞧見了真面目,豈不是大半生的努力功虧一簣,想來也是可惜得緊。”
“恭人真會說笑,可惜縱有那樣的稀奇事,恐怕恭人也見不著。”
“未必。”
葉娉聽著她們針鋒相對,若有所思。
錦恭人都能看穿溫夫人的真面目,何況是長公主。所以長公主為什麽不揭穿,為什麽還會成全溫夫人?
從相識相知到相愛,不僅要天時地利人和,更需要歲月的積澱與磨合。而從相愛到形同陌路,有時候原因只是一件小事,更有甚者僅僅是一句話。
如果她是長公主,她能說服自己放手,但做不到不去計較。或許是長公主的境界太高,非她這樣的俗人所能比。
溫夫人走後,錦恭人臉色略頹。
“若是殿下還在,必是要說我的。”她低迷地來了一句,表情如悲如泣。“我還是沉不住氣,我應該再忍一忍。”
忍什麽?
葉娉面有疑惑。
須臾的功夫,錦恭人已恢復至面容嚴肅的樣子。
“郡王妃,你說人生最為圓滿得意時,應是什麽時候?”
“應是功成名就吧。”
“那是男子,若是女子呢?”
葉娉想了想,道:“我想應是集榮華富貴於一身,兒孫滿堂成為老封君之時。那時才可言此生圓滿,才能稱之為最為得意之時。”
“我也是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