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雖難,但好歹是一條最為公正的路。
世家子弟,靠功名出頭者不多。王家是書香世家為假,然而這些年來讀書科舉那是大房二房的事。他們三房管的是府裡的生意,讀書之人寥寥無幾。何況讀書科舉並非易事,大房二房近些年來也沒幾個出彩的人。饒是族裡還有玉清書院作為倚仗,也改變不了王家子孫漸不如從前的頹勢。
“十年寒窗苦,要想靠這條路出人頭地談何容易。”
“是啊,宇哥兒讀書好,我家的兩個都不成,根本不是那塊料。”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越發覺得脫離家族不是明智之舉。以往雖說不受重視,但三房管著王家的生意,油水還是很足的。嫡出的幾房吃肉,他們庶出的也能分到幾杯羹湯。如今萬事靠自己,他們心裡實在是沒底。
突然王七爺變了臉色,朝不知何時停在他家附近的一輛馬車走去。那馬車寬大厚重,瞧著紋飾極不起眼。
眾人齊齊望去,皆是不以為意。
“郡王爺。”
一聲郡王爺讓眾人大驚。
那馬車的簾子掀起一角,他們只看見隱在車簾後面那完美的下頜。
所有人不敢靠近,膽戰心驚地行著禮。
沒有溫度的聲音是響起,如冰玉相擊。“你們的生母姨娘,與本郡王嶽母的生母姨娘遭遇相同。如今你們脫族而出,實乃勇氣可嘉,本郡王對你等行事十分佩服。”
眾人連道不敢,心裡既喜又驚。喜的郡王爺對他們的認可,驚的是他們這樣的人物,居然能得到郡王爺的誇讚。
王七爺眼睛不敢亂看,連聲道謝。
溫禦又道:“聽說你有一子,才學不凡。日後好好栽培,定能大有作為。”
王七爺大喜,攜子跪謝。
直到馬車走遠,他們父子二人依然未起。
幾房人圍上來,一個個臉上難掩震驚歡喜之色。你一言我一語地發問,險些將王七爺扯成了兩半。
“七弟,郡王爺說佩服我們,是真的嗎?如此說來,我們此舉是做對了。”
“郡王爺親口說的,還能有假。定然是讚許我們的行事,所以說我們這麽做一定是對的。”
“七哥,郡王爺後面那句話什麽意思,是以後要重用宇哥兒嗎?”
“宇哥兒若能出人頭地,七哥你可別忘了我們。”
“七哥…”
王七爺被他們圍著,一個個地應諾。
他心中激動無以言表,他的兒子王宇亦是如此。他們知道那位溫郡王絕對不是一個信口開河之人,更不可能是隨便說說而已。
所以只要王宇認真讀書考取功名,將來必定前途無量。他們這一房,乃至於這幾房人,或許有朝一日會取代原來的王氏一族。
“父親,兒子日後一定更加刻苦讀書,絕不辜負郡王爺和您的期望。”
“好,好兒子。”
王七爺拍著兒子的背,一改往日吃喝玩樂無所事事的模樣,變得極其認真,眼神也充滿了希望。
他望著馬車遠去的方向,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原來人生路漫漫,真的會因為一件小事而改變。那時隻道是一時鬼迷心竅,事後也曾後悔過,卻沒想到會成為此生的轉機。
那個孩子方才應該也在馬車上。
他想起那日的情形,突然笑了。
也只有那樣的姑娘,才能配得上郡王爺。
此時的葉娉,也在回憶那天的事。
“我那時就覺得王七爺是個有意思的人,現在證明我看人還是挺準的。”
一個成天吃喝玩樂不乾正事的庶子,誰能知道是一直以來的偽裝。她敢肯定,王七爺脫離王家之後一定會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馬車一直未停,從城東到城北,然後從王家的門前經過。王家的大門緊閉,那一對對聯仿佛被鏽蝕了一般,再無光彩可言。
她掀開簾子的一角,朝外看去。
一門清貴滿乾坤。
這世家高門內的乾坤還真讓人不恥。
“樹大根深,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們以為斷了幾根枯枝便能安然無事,來年還能枝繁葉茂,簡直是可笑至極。這王家人,不是自私自利就是陰狠毒辣,真是愧對這副對聯。”
“斷枝易,續枝難,他們會後悔的。”
溫禦沒有說的是,後來王家大房二房子孫普通,唯三房那位王七爺之子王宇一枝獨秀,硬生生以一己之力苦苦支撐著王家。
若不是那時王家已經翻不起多大的浪,而王宇又頗有幾分用處,他壓根不會容他們在京中立足。
重活一世,對所有的一切他原本是放任的。畢竟王宇雖有才,但卻稱不上棟梁之才,所以他放任腐朽的樹木自己腐爛自己滅亡。
哪成想會有這麽一個變數,生生顛覆了他兩世的人生。
既如此,有些東西便不能放任了。
葉娉放下車簾,她的眼底已是一片冰冷。剛剛那會兒她又想到書中的結局,以及她穿越最初時的艱難。一個爛到根的家族,早已是一條邪路走到黑,黑了心的人哪怕是死也不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
“或許他們到死都不會後悔。”
“會的,我會讓他們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