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娉不說話,她不知該怎麽回答。
溫禦修長的手順著她發,滑落到她的頸間,微涼的手指摩梭著她的皮膚,引得她的心一時心悸一時發慌。
“若是死了,是否就能回去?”
葉娉瞪大眼,暗讚不愧是天下第一刑司,思維就是異於常人,居然會想到這一點。所以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是懷疑長公主回去了,還是想成全她?
她不想死!
“…我不想回去,我哪也不想去。我這輩子隻想留在郡王身邊,陪郡王看盡四時美景,花開花落。如果有可能,下輩子我還想遇到郡王,下下輩子也是。”
“是嗎?”
危險的氣息逼近,葉娉這下是真的怕了。
眼前的男人可不是好糊弄的毛頭小子,這人活了兩輩子,什麽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什麽樣的離奇怪事沒聽過,也自然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識破過無數陰謀詭計。她毫不懷疑這人的手段,也毫不置疑他的狠辣。最近他對自己的寬容讓她生出了太多的錯覺,竟然誤以為自己可以在他的面前班門弄斧。
“我對郡王的心思,旁人不知,郡王還不明白嗎?我不想死,也不敢死,我怕死了就再也見不到郡王。哪怕死後會回去,我也不願意。出嫁之前,祖母和母親叮囑我…若想坐穩郡王妃的位置,敢緊生個兒子才行。可是我怕…我怕自己難產…怕自己和郡王的緣分太淺。在我心裡,除了郡王,別的都不重要。這一生,我隻盼自己能和郡王白首不相離。”
話音一落,她便感覺在自己頸間威脅的手指往上,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頭貼近。溫熱的唇隨即覆上,輾轉如戰場廝殺。
一室生春,燭光豔豔。
所以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初一倒是清靜了,十五就得雙倍奉還。
一夜風雨摧殘,醒來時全身如散架,身邊早已空無一人。她躺屍般地一動也不動,腦海中莫名出現那具骷髏架,仿佛能看見自己的骨頭根根強行拚湊在一起的樣子。
姓溫的王八蛋,簡直不是人!
三喜侍候她更衣時,又是臉紅又是偷笑,好似她得了多大的雨露滋養,還得對那個始作俑者感激涕零。
“郡王妃,要不要奴婢現在開始準備小主子的衣服?”
葉娉磨了磨牙,擠出兩個字。
“不用。”
不用嗎?
三喜納悶了,那些東西不是應該早點準備嗎?怎麽郡王妃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難道是不想生孩子?
葉娉忍了又忍,要是自己不解釋,這個胖丫頭定會腦補一大堆。萬一再惹出什麽烏龍事,還得她出面收場。
“我還想和郡王多多相處,若是過早有了孩子,怕是會分心。”
原來是這樣。
三喜恍然。
自家姑娘這般癡情,真讓人感動。
“你哭什麽?”葉娉一臉莫名,這丫頭好端端的抹什麽眼淚。
三喜抽抽答答,“郡王妃,奴婢真是太感動了。你對郡王一片癡情,定是感動了老天爺,才讓你嫁給郡王…”
葉娉想翻白眼,嫁給溫禦有什麽好。長得好看有什麽用,上床如上刑,差點要了她的命。而且性子陰晴不定,讓人難以捉摸。
此前她竊喜自己能擁明月入懷,現在才知道明月之所以遠在天邊遙不可及,自是有一定的道理。一旦真的落入懷中,一時冷一時燙,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她扶著腰有氣無力地道:“別感動了,快過來扶我。”
……
一府主母,睡到哪時起無人說道,但該做的事不能落下。葉娉用了粥和小菜,歇了一會兒,便準備去國公府。
她到恰心堂時,溫老夫人剛念過佛經,正端坐著轉動手裡的佛珠。那佛珠早已出漿,看色澤應是有好些年頭。盤珠子的手保養得宜,白皙不見老年斑。
田嬤嬤示意她不要打擾,她便安安靜靜立在一旁。
一刻鍾後,溫老夫人終於睜眼。一抬眸便看到葉娉眼有神往,一臉羨慕的樣子,心下很是得意舒坦。
“祖母好生雍容,孫媳險些看呆了。”
溫老夫人越發自得,她這般身份,當然雍容。這葉氏人不討喜,出身也不好,但說話好歹還算有些中聽。
她朝田嬤嬤使了一個眼色,田嬤嬤即開始長篇大論。說的都是世家女子的儀容舉止,一板一眼極為嚴肅。
葉娉就知道會有這些東西等著自己,她若真的照著這些條條框框而活,端莊是端莊了,人也一定會越活越木。
有錢有權所為哪般,還不是希望活得更加恣意。若身份越高,反倒將自己套進牢籠中,意義何在?
她頻頻失神,惹得溫老夫人面有不快。
“祖母莫怪,孫媳方才一直在想祖母保養如此得宜,若是換一身絳色或是朱色的衣服,必是氣色更好。”
溫老夫人今日穿的是黑青的繡團蝠紋褙子,料子精貴,但顏色頗顯老氣。她忽地想起自己好似多年未穿過顏色亮眼的衣服,猶記得年輕那會,老國公就讚她穿紅衣最好看。她皮膚白,紅色尤為襯她的皮膚。這些年來,她的一應衣食都是大兒媳婦打理。近些年莫說是早年偏愛的正紅色,便是赭色都極少有。
王氏說什麽暗綠為穩,黑青為重,最是配她的身份,她一直深以為然。驀然聽到葉氏的話,她覺得自己似乎忘了好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