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爾低頭看看手機,三分鍾前她鼓起勇氣給賀讓驍發了一條消息。
[ER:你走了嗎?]
沒有回復。
程爾失落地鎖屏,起身踩著木質台階往上,牆壁上掛滿了設計稿,天馬行空的畫,有寫實的,也有抽象的,每一幅右下角都簽了花體的ZJ。
字體豪放恣意跟周寄本人一樣張揚。
程爾看完最後一副,也到了二樓,擺放著一尊維納斯的石膏雕像。
看起來有些年頭,石膏表皮微微發黃。
程爾停下,指尖在石膏像上觸碰一下,很快縮回來。
她學靜物素描那會兒,沒少接觸石膏像。
樓上兩間房,一件敞著一間鎖著,程爾進了敞著的工作間。
寬大的書桌上擺放滿了線稿圖冊和未完成的畫作,煙灰缸裡盛滿了煙頭。陽台下放著一副畫架,估計周寄是想畫畫的,原料調色盤都擺了一地。
程爾翻了翻圖冊,她學過畫畫,一眼就能看出周寄是那種天分高於後天的人,所以他的手稿充滿了靈性。
程爾很喜歡。
手指會隨著線條走向劃動,隔空描摹砂。
“你在做什麽?”
一道聲音突兀響起,程爾頓住,這才注意牆壁上貼著一道簾子,賀讓驍翹著腿平躺在沙發上,瘦削白皙的手指撩起簾子一角看她。
一本打開的書蓋住下半張臉,少年眼裡漆黑,看她時趣味漸濃。
這一幀,程爾覺著像是從電影裡截取的漂亮場景。
“我隨便看看。”
程爾合上圖冊,端正地坐著,為他沒走感到竊喜,又為和他獨處而緊張。
賀讓驍沒說話,收回手指,撈起書蓋住整張臉,繼續睡覺。
薄薄的簾子隔著,程爾看不見他在做什麽,也不知道要不要說話,空氣都仿佛凝滯。
時間溫吞過,視線總是忍不住朝簾子內看,她想看看圖冊分心,然而手漫無目的的翻動頁面,一張圖都看不進去,每一秒都變得興奮又難捱。
靜了會兒,賀讓驍散漫開口,“你給我發消息了?”
程爾:“嗯,我以為你走了。”
簾子後面發出一點窸窣動靜,賀讓驍翻了翻身,衣服和真皮沙發摩擦的聲音格外細膩。蓋在臉上那本書滑下去,砸在地上“咚”一聲,賀讓驍“嘶”了一聲彎下腰撿。
再次陷入沉默。
賀讓驍捏著書一角丟在沙發上,起身整了整衣服,撩開簾子走出來,撐著窗戶往下看。
漂亮眉頭輕輕擰著。
“周寄哪叫來這麽多人。”他嫌吵。
說完,他拉開小冰箱的門,單手夾了兩瓶飲料關上門。
“喝水。”他給程爾放了一瓶。
半倚著書桌擰開一瓶,急匆匆往嘴裡喂。程爾的角度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瞥見他線條凌厲的下頜,以及湧動的鋒利的喉結。
程爾拿過水,慢吞吞攥在手裡轉著。
忽然,眼前伸來一隻骨節濕漉漉的手,水碰到她指尖。
程爾抬眸,手裡的瓶子被賀讓驍拿去開了瓶蓋又塞回手心,短短幾秒鍾,快得來不及反應。
“謝謝。”程爾道謝。
賀讓驍沒說話,重新拿起水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他垂著眼,肩背沒打直,肩胛骨在布料下凸顯明顯。少年的形態是流動,唯一不變的是坦蕩痞冷的氣質。
樓下歡聲笑語,樓上卻截然相反。
夜色越來越沉,屋內的燈光照在臉上,靜的,程爾有點坐不住。
程爾能感覺到賀讓驍情緒不高。
可能是跟周寄拌嘴有關。
“你不下去一起玩嗎?”程爾找話題打破安靜。
“沒意思。”賀讓驍勾起一串鑰匙玩,他側臉看她:“你呢?”
程爾如實回答:“人多我不太適應。”
賀讓驍拋了下鑰匙,眼神隨之抬起來,“你們德森每年都有舞會,那你怎麽辦?”
程爾愣了下,“你知道德森有舞會啊,我之前都請假不參加。”
賀讓驍笑了下。
他覺著兩個人總不能待在樓上大眼瞪小眼,得找點事情做。他記得周寄在這兒安裝了投影的,撥弄了半天也沒調出畫面,拍拍也沒反應大約是壞了。
看不了電影,他倒是無所謂,睡覺玩遊戲都行,再不濟刷刷論壇,但程爾不行,她又不玩遊戲,乾坐著等樓下結束不得無聊死。
賀讓驍在屋內折騰了一圈,沒找到什麽好玩的,他重新靠回書桌邊,低頭睨著她。
“你有什麽解決辦法沒?”
程爾想了想,“要不要看電影。”
“投影儀壞了。”
“我下載了一部,還沒看。”
賀讓驍抬了抬眉骨,收起手機插兜裡,感興趣問:“什麽名字。”
面對他充滿期盼的眼神,程爾忽然擔心她下載的電影是不是太老了,“《這個殺手不太冷》你看過嗎?”
賀讓驍松了口氣似的,幸好不是愛情片,要是他跟程爾躲在房間裡偷看愛情片,想想那畫面還挺吊詭的。
他搖頭,嗓音被冰水浸透,“沒有。”
那也太好了,程爾輕笑著,點開下載的電影,看了看白熾燈照在屏幕上,她又提議:“要不要關燈?”
賀讓驍眼皮跳了下,隨口而出:“這個電影需要關燈?”
很快他意識到不妥,輕咳一聲,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