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聰明了,他沒說話,讓程爾自己猜。
程爾又問他,“你當初跟祁妙怎麽會?”
林澈拍拍腿,余光瞥見祁妙從門外回來,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這個問題就沒得到答案。
同學陸陸續續到齊,程爾端著茶杯,視線在門口來來回回,既期待推開門的是賀讓驍,又害怕他真的出現。
班長接了個電話,告知大家賀讓驍晚上有應酬,沒辦法參加同學會 ,大家不用等了。
程爾忽然像是被抽走一股氣力,軟身靠回椅子上,手指撥弄著桌布,絞緊又松開。
喉嚨很癢,煙癮又犯了。
她下意識伸手去包裡取煙,當看到大家言笑晏晏,覺著不妥強忍住了煙癮,手指緊緊攥住包,骨節用力到泛起青白。
舊友相見相談甚歡,程爾沉默著,眼皮半耷,整個人放空,顯得格格不入。
班長提議舉杯,程爾端起酒杯,忽然一串皮鞋踩踏地磚發出的腳步聲撞入耳朵,下一秒,房門被推開,腳步聲驟停。
程爾漫不經心抬眸,撞入一雙深而沉的眼眸,時間驟然停止。
她呼吸停滯,心跳得很快,短暫對視,對方先移開視線回班長的話。
但她的視線一直被他抓著移不開,也沒辦法看別人。
“抱歉啊,今晚飛機晚點,還以為趕不上了。”賀讓驍慢條斯理地解開外套脫下,掛到衣架上。
冷感傲氣和散漫交織著,少年氣褪去後的氣質後更難讓人移開眼。
班長忙攬著賀讓驍落座,又吆喝服務員添碗加筷。賀讓驍現在大名人,大家都與他攀談,他一一點頭回應,笑得敷衍。
身邊圍滿了人,他的視線始終被擋著,程爾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自己。
進門時他穿著一件深色呢絨大衣,這會兒身上只剩了件單薄的黑襯衫,只不過他寬肩將衣服撐得飽滿,衣領半敞,露出鎖骨和長頸,冷白皮。眼角薄而銳利,雙眸黑亮清冷,從骨子裡透出一點散漫的傲慢勁兒,一切好像沒變過。
程爾內心那些陰翳的想法洶湧滋生。
她想把賀讓驍藏起來,他的眼裡只能看見她,他要是不聽話,就把他綁起來關起來。
只要他眼裡只有她。
當目光觸及他無名指的戒指,張牙舞爪的邪念像觸須般縮了回去。
“驍哥,林澈都要結婚了,你什麽時候發請柬啊?”有人起哄。
賀讓驍垂眼笑了下,不鹹不淡回:“還早。”
旁人起了幾句哄就散開,賀讓驍慢吞吞拉起眼尾,視線跟程爾地碰了一下,他稍稍歪頭,懶懶靠回椅子上。
視線相對,誰也沒避開,就這麽瞧著,沒什麽情緒的兩雙眼睛裡,隱隱有劈啪作響的炸裂聲,分不清是誰先撬動誰的情緒。
旁人瞧不見火花,程爾心裡早被炸得面目全非。
幾秒後,她起身往外走。
飯店旁邊有個巷子,程爾顫抖著點了煙,煙滑過喉嚨卷入肺中遊走一圈後,她的神經得到安撫,漸漸平靜。
軟身倚靠著牆壁,指尖的煙頭被風吹得忽明忽滅,一縷白霧從她唇間飄出,模糊中她看見了一個人影緩緩靠近。
心臟一抖,一圈圈漣漪樣的心悸擴散開。
下意識吹散煙霧看清,聽見一起來抽煙的同學說:“程爾,借下火。”
程爾大方地遞去打火機,並且打開煙盒,聲音極淡地說:“夠不夠,我這兒還有煙。”
其實也不多了,就剩一支。
同學捏扁煙盒丟掉後伸手來拿程爾的煙,手下卻碰了個空。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先一步抽走僅剩的煙,同學抬頭看是賀讓驍,聽見他並無歉意地說:“抱歉,癮犯了。”
幾米開外的街道上,燈紅酒綠,車來人往,熱鬧而喧囂。
賀讓驍就立在熱鬧和靜謐的交界處,地上剛下過雨,腳邊水汪印出霓虹閃爍,光影熱烈。老天像是格外偏愛他,一團昏暗光線照亮他的寬肩,輪廓分明的臉隱匿在暗處,背著氤氳的光,表情無法分辨。
程爾偏頭,視線將他上下打量了個遍,她咬著煙,甚至覺著賀讓驍還是穿衝鋒衣好看。
至少那時候的他會笑會敷衍,痞壞也好散漫也好都是鮮活的,不像現在給人一種冷淡鋒利迫人感。
賀讓驍用戴著戒指的那隻手,動作生澀地撚著煙嘴,他的指節很漂亮,皮膚白,手背的青筋也很明顯,戴著戒指莫名好看。
“要火嗎?”程爾故作輕松。
賀讓驍猛地捏住煙嘴,力氣大到煙嘴要被捏變形還渾然不知,過了幾秒鍾他將扁扁的煙放到嘴上,往她跟前湊,大手懸空在她後頸。
氣息很近,有些迫人,空氣被暗流擠壓。
這不是一個正常的社交距離。
她仰起頭看他,視線糾纏,她不管不顧,用煙頭抵著他的煙,垂下眼皮看著交接過度燃燒的火光,視線遊離到他的唇上,氣息絞在一起,過了會兒才假裝遊刃有余地推開。
下秒,大手實實在在搭上她後頸,把她往身邊帶,整個人鑽進了他懷裡。
煙霧在兩人之間繚繞,他的氣息有點重,混著清苦的煙味。
眼神壓上她的,比接吻還熱烈。
程爾先受不了,視線移到他唇上,抬手抽起煙,指腹捏了下他咬濕的地方,彈進水汪“滋滋”燙出一截短促的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