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孟沒注意到向雲鶴的態度,她被向雲鶴扶著,自然地走到桌邊上坐下。
向雲鶴坐在陸孟斜對面,沒急著回答陸孟的話,反倒是先給陸孟倒了一杯茶。
他手上十分穩,倒完了之後,端起了茶盞送到了陸孟的手邊,朝著她前面一推。
這才說:“我現在確實伺候在陛下的身邊,同五福公公輪流安排陛下起居衣食。”
向雲鶴聲音慢條斯理地道:“平日裡確實沒有什麽機會和時間出宮。”
向雲鶴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看了一眼陸孟有些忐忑的表情,話鋒一轉,說:“但是二小姐要見我,那我便是爬,也要從宮中爬出來的。”
陸孟不著痕跡放松了點,喝了一口茶,重新琢磨著她要怎麽說。
之前琢磨了一早上的話,都是見了向雲鶴派來的人要怎麽說。
如果有人在中間傳話,那必然是很多話都不能明著說。
既不能明著說,還得讓向雲鶴知道她要做什麽,考慮要不要幫她,這實在是廢了陸孟不少腦細胞。
但是向雲鶴現在親自來了,那很多話陸孟就不需要拐彎抹角了。
可直白的說……陸孟怕把向雲鶴嚇著。
因此陸孟一時間喝著茶,沒有急著開口。
反倒是向雲鶴看陸孟沉思的樣子,主動說:“一別數月,二小姐變了不少。”
“二小姐從來都是個灑脫自在之人,對我與二小姐之間的那點淵源從不上心,此番二小姐主動要見我,想必一定是天大的事情。”
陸孟抬起眼看向向雲鶴,向雲鶴那張豔麗如毒蛇花紋一般的眉目,對著陸孟露出了一個堪稱和善的微笑。
“二小姐有什麽吩咐盡管直言,只要是二小姐吩咐的,無論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我都絕無二話。”
陸孟心中紛亂,她本能不想把任何人牽扯到她的事情之中,尤其是這種一個不慎,就會丟掉性命的事情。
但是這一次……她就算再不想,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向雲鶴現在願意幫她,這是陸孟預料的最好的狀況。
因此陸孟微微歎息一聲,也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我想讓你幫我進宮,設法讓我替換掉太子東宮之中囚禁的那個太子妃。”
向雲鶴當然也知道封北意和長孫副將現在的處境。
皇帝心智受到了毒的影響,越發的暴躁浮躁,用這樣的方式對付兩個鎮守邊關多年的大將,難免令他其他的臣子和屬下心寒,甚至人心動蕩。
向雲鶴本不知道太子妃也跟回了皇城,以為她還在南疆。
南疆才是最安全的,即便是長孫纖雲被軟禁,皇帝也不至於在南疆對長孫纖雲下殺手,頂多是牽製。
可向雲鶴沒想到,一向貪生好逸的太子妃,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回到了皇城。
昨晚上向雲鶴在自己的屋子裡接到了字條,也是震驚得一夜沒睡。
他今天赴約,是仗著今天是五福公公侍候皇帝,偷偷在午間換崗用飯的時間跑出來的。
他眼中因為昨夜的徹夜未眠,有些細小的血絲,這讓他看上去像一朵帶毒的花,豔麗到危險。
他會來赴約,便是已經想好了,無論陸孟提出什麽要求,他都會答應。
哪怕是要他弑君。
烏麟軒要他給皇帝下毒,要延安帝被腐蝕心智,一點點地搶奪延安帝手中一切。
他要延安帝看著自己的高樓傾塌,逐步走向衰亡,這樣他能夠不慌不忙地搶奪過延安帝手中的權勢,不至於被延安帝遍布烏嶺國各邊疆的走狗們反咬。
但是烏麟軒的命令,相比陸孟這個救命恩人的命令,在向雲鶴的心中自然是陸孟更重。
他可以為她殺人送命,連投奔烏麟軒,也是因為她。
沒有她,就沒有向雲鶴的今天。
他會慘死在那日宮道旁的野草之中,成為一堆木杖之下的爛肉血泥。
或許一到了夏季,那一塊地方的花草,會因為他的屍體格外豔麗。
他必須還她恩情。
至於延安帝的這個高樓在瞬間崩塌,會造成朝堂之上皇城之中,乃至整個烏嶺國怎樣的動蕩,這不在向雲鶴的考慮范圍之內。
但是陸孟開口,卻是要代替東宮那個傀儡太子妃,向雲鶴眉頭微皺,道:“這太危險了。”
“二小姐,宮中並非是個安全的地方,東宮那位,整日提心吊膽,生怕皇帝什麽時候就要殺了她。”
“一旦她暴露,必死無疑,就算她不暴露,等到太子殿下兵臨城下,那位也會被送到城牆之上作為靶子,和談判的籌碼。”
“二小姐若是想要尋個安全的去處,我可以為二小姐安排。”
陸孟搖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
“我不是要尋個安全之地藏身,而是要借機回歸太子妃的身份,我要見皇帝。”
陸孟在懷裡掏了一下,把免死金牌拿出來,放在桌子上,說:“我要用這個,換封北意大將軍的命。”
向雲鶴看向桌子上的免死金牌,想起了陸孟在獵場馴服馬王之時的明豔和颯爽。
他眼中微微有什麽東西在晃動,卻瞬間就被他壓下去了。
向雲鶴拿起免死金牌,猶豫了片刻說:“可是二小姐,事到如今……你還相信皇帝會認這免死金牌,肯承認他想要大將軍死,然後放大將軍一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