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孟說:“王爺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陸孟雙手攏著披風,微微歪著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也沒派人知會一聲,臣妾真是什麽都沒準備,就不請王爺進去了吧。”
陳遠抓緊了輪椅的後背,飛速抬眼看了一眼陸孟,又趕緊低下頭。
他要看看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膽子未免太大了。
烏麟軒反倒鎮定多了。他原本筆直地坐著,看到他的王妃當著他的面飛了一隻鞋之後,視線落在她白嫩的腳背上。而後一隻手肘撐在了輪椅的扶手上,攥起拳頭用指節頂著自己的太陽穴。
頭疼。
明明毒已經清了。可是烏麟軒感覺自己已經毒入肺腑,沒救了。
他今天為什麽要來呢?來自取其辱嗎?
不是的。
他是要給這個女人教訓,讓她好好長長記性。
她肯定聽聞了自己要娶其他的女子的傳言,烏麟軒不信她沒有一點反應。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的女子會不在乎丈夫娶別人。畢竟女子都是依附男子而活。
“誰允許你擅自離府?”烏麟軒撐著手臂看向陸孟。
“嫁入建安王府,就要守建安王府的規矩,”烏麟軒說:“擅自離府,住在已經出嫁的姐姐家,你知不知道這已經犯了十出之條。”
一陣陰風吹過來,天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悠悠地飄起了小雪。
外面太冷了陸孟穿得太少了,又是剛從被窩裡面出來。借著這院中的燈光,陸孟仰起頭看向天上飄著的小雪,漫不經心地聽烏大狗說話。
好家夥,十出之條都搬出來了。話說陸孟一直想去了解一下十出之條都有什麽,卻始終都懶得看一眼。
聽烏大狗這個架勢,今天沒那麽輕易把他打發走。
陸孟不是一個自苦的人,她是想讓烏大狗遭罪,但並不想讓自己遭罪。
陸孟的睫毛落了碎碎的雪沫,眨了眨之後化為水跡。心平氣和地對陳遠說:“下雪了外面很冷,推著王爺進屋,屋裡燒了炭備了熱茶。”
陸孟看向烏麟軒一副要算總帳的表情,吸了一口今夜摻雜了小雪的寒涼空氣,之前上床醞釀的那點瞌睡徹底灰飛煙滅。
她耐心地對烏麟軒說:“王爺隨臣妾進屋慢慢聊吧。”
陳遠立刻應是。王爺才好了沒幾天,再在這外面待一會兒,說不定高熱又要反覆。
而且王妃態度終於緩和了一點,陳遠稍稍松口氣。他邊推著烏麟軒,邊小心看著他的神色。發現他剛才一副山雨欲來的臉色,果然是被王妃這個突然溫柔的語氣給弄沒了。
這對冤家可別再折騰下去了,陳遠心道。
兩個人進了屋,陳遠把烏麟軒推到了桌邊上,陸孟還親手給他倒了茶。
陳遠以為王妃這是開始服軟了,就連烏麟軒也是這麽以為的。想要繃著,但還是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茶杯。
結果滾燙的茶杯還沒能把他的手指尖暖熱,陸孟就坐在桌子的另一側,說道:“臣妾自小沒有教書先生為臣妾啟蒙,娘親死得早,也沒有親娘教養。文化和德行一樣沒有,王爺從四皇子手中搶娶臣妾的時候,就應當知道。”
“臣妾並不知道十出之條都有什麽,王爺莫要見怪。”
烏麟軒端著茶杯,要往自己嘴邊送的手頓時一僵。臉色瞬間就沉下來。
他今天穿了一身素色夾襖,只在袖口處描繡金線暗顯尊貴。
這些日子忙,養病養得不太好消瘦了不少。眉目顏色卻不見晦暗,反倒因為消瘦了一些,還坐著輪椅,三分病氣七分素冷霜雪之色。端的好一副瀟瀟君子骨,病弱美人面。
若是以前沒有了解他的真面目,陸孟肯定激動得不行,這種輪椅美男就是用來欺負的。
可惜陸孟現在眼中無美色。
她陰陽怪氣地說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卻並沒有喝,指尖兒在茶杯上轉了一圈,熏紅了手指肚。
她看著烏大狗說:“不過雖然臣妾無才無德,王爺在臣妾頭上扣了這個罪名臣妾卻是不認的。”
“秋山夜雨,是王爺金口玉言讓臣妾滾的。”
“一共說了兩聲,臣妾記得清清楚楚。”
烏麟軒一噎,隨即面色變得更難看。
他都不提了,她竟還敢拿那件事情來說!
“你還敢提那日之事?!”
烏麟軒把茶杯放下一拍桌子,面色陰沉的能滴墨汁:“生死關頭你棄本王於不顧,本王應該殺你!”
“殺吧,悉聽尊便。你除了殺人你還會幹什麽?!”
陸孟也跟著一拍桌子。比烏麟軒拍的聲音還大。
陳遠本來是想退出去給他們兩個好好說的空間。見兩個人直接撕破臉吵起來了,立刻進退兩難。
這些天陸孟早就想清楚了。烏大狗這種人,你對他曲意奉承是沒有用的。
他的眼睛毒,能看透一切虛偽。心更毒,能將一切利用到極致。他如果想殺你,你整天跪著舔,他也會殺你。
而且脫離了當時那個境地之後,陸孟覺得手中的籌碼又有用了。至少現如今皇城風雨飄搖,各股勢力動蕩不安又相互撕咬。
你方下水,我方攀扯,到最後大家一起落水,都要去刑部過一遭。
陸孟可是烏大狗手中,唯一一個能夠和刑部搭得上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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